第9章 蓝莲花(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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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自杀过?”

        他声音一贯是清冷的,辨不明情绪,说这句话时却似乎在尾音,带了些嘶哑颤抖。

        芊芊倏地抬头,撞进一双干净的眸。

        男人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云遮雾绕,里边的情绪,始终瞧不分明。

        是问责是关切还是……一种厌烦?

        他毕竟是没忘记郑兰漪放灯的好意,他总是不愿让那个女子失望的。

        他误会她因太过悲痛而选择割腕自尽,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从没想过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手腕的伤,是她以鲜血喂养却死,好得到那能宽宥人心的却死香。

        只是,他既厌恶情蛊,厌恶南照,厌恶她的出身,连一个小小的锦囊都要销毁。

        这却死虫叫他发现,也逃不了毁灭的结局。

        她绝不能让他连这最后的希望都夺走。

        “是。”芊芊顺着他的话,轻柔地说,“陛下,我那段时日太痛苦了,这种身体上的痛会让我好受一点。臣妾知错。以后不会了。”

        宫妃自戕,是大罪。

        她知道的,她不会犯错,不会再因自己的错误连累身边人了。

        “不会了?那这是什么?”

        手腕被他捏得更紧,他皮肤很薄,又冷白,手背青筋凸显得很明显,像是随时会爆发出来惊人的力量。

        五指攫着那过分纤细,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

        那一抹刺目的红若火焰般灼烧着谢不归的眼眶,使得他的眼球朦朦胧胧地裹了一层滚烫的液体,月光一照粼粼闪光。

        某个瞬间,芊芊对上了他的视线,他的那双眼睛同月光重叠的一瞬间,像是一整季的冰雪都融化在了里面,眼里有惊怒,有痛楚,可她一眨眼,那饱含愠怒的痛楚又消失得干干净净,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却死香的功效大约还没散,竟然让她瞧见了这样的幻觉。

        她竟以为他……要哭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声音低哑,握着她的力道稍稍松懈,她轻易便从他掌心抽开了衣袖,如流水般从他指间逝去。

        “陛下便是要问罪,也得讲讲道理吧。我受这伤时还未入宫,尚算不得宫中妃嫔,自不必守宫中的规矩,”她说得平静,思绪沉稳而清晰,努力打散那却死香带来的幻觉,“生死,我有选择的权利。”

        “至于这个,不过是伤口开裂了,我在包扎而已。”

        手上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抓住。男人眼尾莫名地垂下,像是一笔走势极险的墨痕,又像是被抛弃的狗狗,带了点委屈的意味。

        袖口下的手猛地攥紧,周身气息压抑冰冷,他看向她眼睛,语气淡漠:

        “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吗?”

        芊芊知道,他在说她的命是他救的,从那时候起,便该是属于他的。

        更遑论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这宫中一草一木都是属于天子的,宫妃毋庸置疑,更是皇帝的所有物。

        事实也确实如此。

        她回避了他的视线,眼睫微颤,脸庞在月色下苍白到圣洁:

        “我还给陛下一次了。”

        “加上卿好……两条命。还不够抵消陛下的救命之恩吗?”

        “卿好……?”他似乎有些茫然了,唇齿间含着这二字轻轻地呢喃,声音依旧好听,却让她再难心生欢喜。

        他连女儿的名字都不知道。

        ……是他们的女儿,却再与他无关了。

        从今往后,卿好只是她一个人的孩子,只是她祝芊芊的女儿。

        芊芊不再像上次那般满是悲愤。如今的她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期待。

        她垂着脑袋,低声说:“陛下你放心,我不会再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了,我保证。”

        秋天的空气徒然沉默了下来。

        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慢慢移到男人身后,光影变幻间,他那本就漆黑的眼睛似乎变得更加深浓:

        “因为觉得,威胁不了朕?”

        他以为她在用自己的生死威胁他?

        几乎是要冷笑了,她强忍着,呼吸也变得很轻,视线轻飘飘地滑过了他,静静地落在他身后那一片虚空。

        须臾之后,响在谢不归耳边的,是一道清凌凌的叹息:

        “陛下,死亡对我来说就是死亡,死亡威胁不了任何人。”

        “如果陛下觉得一个人的死亡能威胁你。”

        “陛下未免,太狂妄。”

        谢不归垂在身侧的手指突然捏紧,那股血腥味在鼻端萦绕不散,令他感到莫名的烦躁,和一丝若有似无的恐惧。

        他抬起眼,唇挑起散漫笑意,步子倏地抵近:

        “哦?朕倒是想听听戚妃的高见。”

        头顶传来的声音低而有力,芊芊忍住想要躲开的冲动,绷着足尖。她的视线缓慢地对上他,眼中有他,却似再无他:

        “陛下以为,你拥有那个人的一切。”

        就在这声音落下同一时间,衣物簌簌的摩擦声响起。

        裙摆荡起蓝色涟漪,她步子急退,踩到宫灯的木柄提手,发出沉闷的一声“啪嗒”。

        下巴被人捏住,那发丝笼罩下的脸苍白而脆弱,却又鲜妍如初,一双眼却如死水激不起半点波澜。

        五指攫了她下巴,突然用力收紧,男人周身戾气横生,眸裹了丝阴郁。声音却莫名地轻柔,如那情人在床帷间的低语:

        “合着朕并不拥有你祝芊芊的一切,是吗?”

        “你的生死、荣辱、尊卑,都是朕给的,你自己还剩下什么,嗯?”

        她依旧柔声:“陛下是万民之主,拥有的何其之多。只要您一声令下,多的是人愿意将一切都奉献给您,从身到心。又何须在意臣妾这微薄草芥之身的想法?”

        女子眼睫纤长,被月光在睫绒上镀了层淡金色的光,垂着眼的样子温柔而可怜,叫人莫名很想珍惜。

        谢不归捏着她下巴的指腹从掐,转成了若有似无的摩挲。

        他指腹上的薄茧粗砺,磨得她如乳酪般细嫩的皮肤微微发红,十足的暧昧。

        下巴处传来热度,她却感到一股浓浓的恶寒从脊背窜过。

        她扭开头去,不想面对他。

        他却蓦地用力,捏得她不得不转回来,迎向他的眸,那里面,满满都是侵略和占有的意味。

        她感到自己像是撞进了一张蛛网的小虫,而谢不归的眼神是那绵密粘连的蛛丝,落在她的躯干和四肢上,任她怎么挣扎,也挣不脱、逃不掉。

        他看上去像是随时都会扑上来将她拆解了,慢条斯理地吃进腹中。

        那个眼神……

        她与他是有过鱼水之欢的,知晓是什么意思。

        他动了欲念。他……想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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