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来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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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姣跪得久了,动了动腿松活一下,唇角终于牵起一个笑:“因为他该打啊。”

景芸像是听到了什么而不可思议的话一样,默默地端详了她好久好久。

景芸是陈氏亲生的女儿,放在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来看,一个是正房嫡出,一个是被强行过继给正房,且分走了嫡女大部分宠爱的庶出,两人怎么都该水火不容的。

可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两个小女子之间也有着一份莫名其妙的和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景芸会偷偷地和她说话,而在府中谁的脸面都不看的景姣,也会没好气的回应几句。

“景姣,我觉得你好像有点变了。”景芸蹲累了,干脆盘腿坐下来。

独自相处的时候,景芸从不喊她姐姐,并非她不愿意,而是景姣不许。

【和我说话就好好说,我没名字么,又不是亲姐妹。】

这是景姣从前的原话。

景芸从小就温柔懂事,在大户出身的陈氏教导下,很有大家闺秀的做派,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大的架子,她知道自己和景姣的身份尴尬,所以也就顺了她的意思,每次都喊她的名字。

“哪里变了。”景姣目不斜视的看着牌位,语气淡淡的。

景芸抠着披风的系扣,小声道:“以前啊,你也会闹,可是你闹得时候都很开心,天不怕地不怕似的,可是现在……”她偷偷地看景姣一眼:“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事情?我总觉得自从你上次意外之后,好像就变了……脾气更大了,胃口也不好,什么都不喜欢吃,也……也不怎么带我玩了……”

大概只有真正亲密过的人,才能敏感的发现那些细微的变化。

景姣意外的看了景芸一眼。原来,这个看似单纯天真,毫无心机,甚至有时候有点傻傻的小妹妹,并不是对世事一无所知。可是一场意外落水,在湖底的那一瞬间,一个灵魂的苏醒和一个灵魂的死亡,真的能让她接受吗?

“不要乱想,我现在也很开心。”景姣勾唇一笑:“特别开心。”

景芸有些忧心的打量着她,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尝试道:“景姣,我母亲……你知道的,她只是太骄傲了,其实……”

“你是你,你母亲是你母亲。”景姣抬头看了看天:“很晚了,快睡吧。宋嬷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你房间查房了。”

景芸吃惊的捂住嘴——对呀,她都差点忘了。顾不上再说别的,她督促道:“糕点你吃点,很好吃的!”然后提着裙子就跑了。

祖宗牌位神台前只剩下景姣一个人,她盯着那些木片,忽然轻笑道:“弃位而姣,不可谓贞。啧啧,她是有多恨你,才给你起这么个名字啊,景姣……”

景姣这个名字,是陈氏起的。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这个原身本就是个胡闹蛮横的性子,所以她现在的种种脾气,除了景芸之外,还没有人察觉出有什么不对的。

夜色中,连蝉鸣声都渐渐歇下,景姣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已经罚够了,扶着神台站起来,膝盖一软,差点又重新跪下去,眼前也有些发黑。恍神间,她的眼前好像又出现了那个高大修长的身影。

【业精于勤,仗着自己有些小聪明就想另辟蹊径,你还觉得自己挺聪明的是吗?!】熟悉的声音言犹在耳,可是转眼间,已经是五十年之后。

景姣靠着神台,顺手摸了一根香蕉,刚刚剥了一小片就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大口,仿佛是对着什么可恨的仇人一般,她抬头仰望夜色星空,喃喃低语:“我当然聪明了,你那么多徒弟,还不是只有我能给你报仇……”

可是,这条路并没有走完。

醒过来的时候,从孟澜成为景姣,她不懂上天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安排。

那些关于他们师徒之间不堪入耳的流言被编排成了各种各样供人消遣的故事时,她才第一次亲身体会什么叫做遗臭万年,什么叫做人言可畏。

五十年究竟能改变多少事情?又能掩埋多少真相?

五十年,将一个一身清白不慕名利的人扭曲成了唯利是图,心狠手辣的人;五十年,将他们师徒之间那份旁人不可理解的感情扭曲成了肮脏龌龊的欲念;五十年,曾经宛若谪仙的人已经风化成了寻都寻不回的白骨,可是那些本该血债血偿的人,却扶摇直上,坐拥着荣华与名利,逍遥自在的一代接着一代。

景姣抬头,看着皎皎月色,露出了一个狠戾的笑。

真的以为我死了就不会回来找你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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