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第 177 章(2 / 2)
一旁的邱任听见了,不禁“咦”一声,说道:“这可都是活血逐瘀的药材,常人受了外伤可以散瘀,但产后妇人气虚血亏、体质疲弱,吃了这些东西,会导致出血不止啊。”
韦训微微点头,继续道:“魏门主的目的正是如此。你夜里得意对那妾室说:贱妇仗着她爹是周子安,平日里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真当我魏豹好欺负?这一回正好秋后算账,有她受的。你那妾室急不可待,回道:那方子她已吃了三回,怎么还不死?魏门主安抚道:急什么?这种事得慢慢来,做得太明显容易被人察觉。等她一死,儿子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魏向荣听到自己卧房私语竟被此人一字不落地听了去,又当众在他岳父面前说了出来,顿时惊惧交加,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恼羞成怒地大吼道:“休要胡编乱造!我魏向荣从没说过这种话!那药方必然是假造的!”
韦训却不看他,只是平静地望向周子安:“周掌门,令媛想必练过功夫,根基仍在,服下虎狼药血流不止,勉强还能扛得住。既然她吃过三副药,病情应该有三次起伏。”
周子安何尝不知自己女儿产后褥病缠身,苦不堪言。她母亲一直守在魏府照料,周淑英病情每有起伏,便命人快马传信给他,如今已是危在旦夕。魏豹就是魏向容的小名,周子安既然身为大派掌门,自是才识过人,结合女儿婚后抱怨的只言片语,当下猜到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当年两家结亲,为着独生女儿的体面,周子安不仅给了大笔嫁妆,还扶持女婿争夺伊阙门的门主之位。未曾想此人如此寡廉鲜耻,竟做出这样忘恩负义的勾当。他气急攻心,厉声呵斥:“竖子好毒辣的心肠!”接着含愤出掌,直拍向魏向荣。
魏向荣自然不肯坐以待毙,又不敢当众还击长辈,只得左支右绌,边抵挡边后退。翁婿二人转眼反目成仇,斗在一处。嵩阳书院和伊阙门的门人弟子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大堂内又是一团混乱。
周子安盛怒之下与魏向荣过了十几招,突然想起周围各大帮派的英豪皆在围观自家这等丑事,更觉羞惭气恼,当下强压怒火,猛地挥了挥手,对门下弟子高声道:“走!先去把淑英和孩子带回去!”
因那一张药方,周子安自觉颜面尽失,但揪出来魏向荣这个阴险小人,挽回女儿一命,两相冲抵,对韦训的行为心境复杂。他既不愿放下身段向其道谢,却也说不上就此结仇,只是回首朝着韦训的方向拱了拱手,便带着门人匆匆离去。
魏向荣名誉扫地,哪里有脸继续待在金波榭,如丧家之犬般追着岳丈周子安回去,想必要面对一场狂风暴雨般的磨难。
残阳院行事诡谲,向来被江湖视为邪道,为了寻人不择手段,全然不顾江湖道义,更不在乎声名狼藉。青衫客有这等飞天遁地、潜踪匿影的本事,谁能保证自己行走江湖,从没有一丝污点劣迹呢?
此时群豪见韦训又伸手探入皮囊,人人心中惴惴,只觉那只毫不起眼的袋子是世上最凶险的武器,生怕下一刻他就会从里面掏出自家的把柄。
韦训在皮囊内摸索了片刻,抬眼间,恰好看见丐帮团头高泰面沉如水,正看向这边。他似有所悟,自言自语道:“我许久未曾合眼了,脑子发昏,竟忘了高团头的见面礼,袋子里装不下。”
残阳院诸人饶有兴味,看他这回能拿出什么有趣东西。只见韦训扬手一掌,重击于身旁的木柱上,只听轰的一声闷响,木柱剧烈震动,房梁随之发颤。接着,一根乌黑发亮、五尺有余的棍子,由梁上坠入韦训手中。
众人凝神细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棍子竟是丐帮代代相传的信物乌木哨。高泰手下群丐见状,登时一片哗然。而高泰本人早有预料,心中吊着的石头终于沉入深渊。
这根哨棒意义非凡,是丐帮历代首领从不离身的武器,哪怕睡觉时也会置于卧榻之侧,用心保管。材质乃是极北之地铁木所制,坚不可摧,能与诸般金属兵器相抗。如今竟然被韦训盗走,藏在金波榭的房梁上。
高泰夜里丢失此物,便知有强敌来袭,他心下了然,若非对方手下留情,只怕自己的首级已装在那皮袋中了。他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说:“高某学艺不精,今日领教过阁下的手段,甘拜下风。此物从未落入敌手,高某无颜再见丐帮先辈,今既如此,也不必再索回了。” 言罢,眼中满是悲愤。
韦训淡淡地道:“不要了么?这可是根又长又直的好棍子啊。”
说着,他持乌木哨在手中随意挥舞几圈,刹那之间,那无法无天、狂气四溢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如水,似乎是陷入某种回忆。他轻声自语道:“是好棍子,可她使着有些长了,要短些才方便握持。”
随即拔出腰间鱼肠剑,在众人惊呼声中,手起刀落,嗤的一声,将这件天下第一大派传承百年的宝物砍下两尺。
高泰眼睁睁看着乌木哨被毁,如遭雷击,双手发颤,脸色变得惨白,仿佛被砍掉了一条胳膊。
韦训将剩下那三尺乌木再转了两圈,似乎感觉满意了,信手插于腰间,然后将砍下的两尺断木抛给高泰,漫不经心地说:“先师也曾将鱼肠剑从短剑磨成匕首,不妨碍他生前所向披靡。跟那些断手断脚的小孩儿一样,你拿着这一截,权且将就用吧。”
残阳院诸人曾亲眼目睹过那一幕,至今回想起来,仍觉惋惜。如今再看韦训这乖戾激越、让人难以捉摸的行事做派,恰似当年的陈师古一般,透着一种令人胆寒的癫狂。
金波榭内众豪客以为高泰受此侮辱,定会暴起发难,谁知这个向来蛮横的老江湖竟然忍气吞声,接住了那二尺断木,未发一言。众人见状,心中揣测他被韦训拿住了什么把柄,如若不服,恐怕会跟魏向荣一样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至此,青衫客已将今日来到金波榭中最大的五个门派逐一挑衅。众人心中雪亮,他为寻回骑驴娘子,除了路程遥远的老君山外,已将洛阳所有叫得出名号的门派全部暗访扫荡一遍。
韦训凝视金波榭中央的高台,回忆起刚来洛阳时,就在此处和宝珠并肩观看歌舞,何其快活,何其无忧。然而,正是他的傲慢与自负,将她送上了苞藏祸心的巡城宝车。如今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都要将她寻回。
他扬声道:“你们之中大多数人都与此事毫无关系,却约好了聚在一起,想必还有别的目的。陈师古那件‘颠覆大唐,祸乱天下’的遗物,诸位怕是都好奇得很吧。”
这一回,他没有再向皮囊内摸索,而是将血污的手在身上使劲蹭了蹭,而后由怀中轻手轻脚掏出一只仅有七寸大小的漆盒。那容器极为华美,使用金银平脱工艺,以金箔、银屑、玛瑙、琉璃、砗磲等七宝装饰,熠熠生辉,一眼望去便知绝非民间寻常之物。
听闻此言,许抱真眉头紧皱,邱任“嗯?”了一声,拓跋三娘嘀咕“又在发什么疯”,罗头陀也停下了手里的筷子。残阳院门徒知道陈师古那惹祸的遗言根本子虚乌有,韦训却又这般当众提起,四人均是莫名其妙。
犹如被磁石吸引一般,金波榭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齐刷刷地聚集在这一只小巧玲珑的漆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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