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浮屠之梦 (段七)(2 / 2)
沈初道:“不必了。先下去。”
待那小厮退下去,我才从他身上收回目光,对沈初道:“其实他方才也劝过我去房间休息,只是我想先见到你,才留在这里等候。”
他蹲下身子,道:“那也不能就这样将你放着不管。”说着,已握住我的脚腕,将我的脚抬高些打量,问我,“还能不能走?”
我把脚往后收了收,道声:“无妨的。”
他却稳住我的脚,将我的鞋子脱了下来,道:“脚都磨成了这样,竟还说无妨,你是当真无妨,还是在逞强?”手上轻轻用力,道,“长梨,在我面前,痛了就说出来。”
我抽了一口气,望着他愣愣地点头,道:“唔,其实,也并没有很痛,只是,有一点点痛罢了。”
他长身立起,手从我的腰上环过,不容分说地将我抱过去,低声道:“带你去房间。”
我尝试拒绝他的好意:“那个,我已经好几日没有换衣服,瞧你这身还挺贵的,别再被我弄脏了,弄脏了,现在的我可赔不起……”
他淡淡打断我:“弄脏了,便帮我洗,又不是什么大事。”
我默了,道:“如果我说我不会洗衣服呢?”
他垂目看我一眼:“那就做些别的事来弥补,长梨,弄坏的东西并不是说只能以等价的东西来还,你还可以试着去讨好债主。”
我脑子一抽,问他:“可是我怎么才能讨好你呢?”
他眼睛里含笑:“很简单啊,吃我的用我的,将我的都当成你的,不要跟我客气。”
我想了半天,看着他:“你……”评价道,“可真容易讨好啊。”
他只是将眼睛弯了弯,没再说什么。
很快,他抱着我跨入一个房间,将我在床上放好,吩咐人拿热毛巾过来,帮着我仔细将脸擦干净,又扯下我的袜子,帮我在脚上涂了些伤药。
他一个大男人帮我做这些,非但没有觉得害羞,动作还极尽优雅娴熟,倒令我觉得有些脸红。
望着他帮我上药的动作,我失了失神,想象着如果是宋诀,他会不会这般待我……一想到宋诀这个名字,心里便隐隐作痛。
正在这时,听沈初漫不经心道:“从前日开始,西北的所有城邑便都贴上了你的画像,我最初看到时还有些纳闷,当时你被人从慕容铎的府中劫走,他都没有声张,想来是怕有心之人知道你流落在外,再威胁到你的安全。如今的情况同那时一样,他反倒欠了些谨慎。”声音轻轻的,却拨动了我心中的一根弦,“不晓得他是破罐子破摔,还是真的穷途末路。”
他说完这句话抬头望着我:“长梨,你这么离开他,可会后悔?”
我的手握紧了身下的床单,缓了片刻,道:“能不能不要提他,我来你这里是想安静几日。”将已被他处理伤口的脚收到床上,抱膝道,“我有一些在他身边想不明白的事,想在这里想一想。”
良久,听到他“嗒”地一声将药盒放在手畔的桌案上,轻道:“好,你可以慢慢想。”
听他说完,感觉身边多了份重量,一转头就看到沈初已自我身边坐下,一双眸子如三月的天空一般清明。
他随意穿了件白衫,外面也只是随意罩了件袍子,瞧着却极舒服。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里,时常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随意,从我见到他的第一日,他便是一副从容有度的样子,不曾有什么失态,我和他认识的时间也不短,可是记忆里,却从不曾见过他大乱起来是什么模样。做人做的如他这般,也是一种本事。在这件事上,我极佩服他。
他在我床边坐了一会儿,细细盘问我这几日是如何过来的,我简单答了他,大约偶然流露出倦色,他便扶我在被窝中躺了,临傍晚的时候才喊我起来陪他用餐。
我许久没好好吃过饭,一捧上饭碗,就恨不得将脸埋进去。我只顾着狼吞虎咽,听他在我的旁边轻笑一声:“你慢一点,别光顾着吃饭,菜也要吃一点。”
我含糊应了一声,仍旧埋首扒拉米饭。
吃得猛了,米饭卡在喉咙,他及时从对面递茶水过来,语气里有些无奈,也有些宠溺:“怎么跟个孩子一样,没有人跟你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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