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梦一劫 (段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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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岫岫——”

我用尽全力挣开他,跌回床上,指着一个方向,道:“滚,你滚。我半点也不想看到你。”说完却一口气上不来,他立刻慌乱地上前拍上我的背,很快,自后背传来一股热流,我总算缓回一口气,抬头看他,见他脸色十分不好。

他神情的每一处都透着精疲力竭,却忽然上前用力地抱着我。

然而,我会是他的珍爱之物么?还是他为了弥补从前的过错,将执念当成爱情施舍予我?

沈初抬脚行过来:“才一柱香的功夫,便能够从我的佛灭阵出来,看来九华帝君修为尽散一说,也并非实情。”

白衣白袍的男子衣袖无风自浮,气息虽凛然,神色却依然喜怒难辨,左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银色的禅杖,似被什么震动,发出低沉的鸣响。

宋诀却无视于他,不紧不慢地从自己身上脱下袍子,仔仔细细将我裹好。

他手指在我额边停了片刻,声音轻若落雪:“在此等我。”说完,便单手结了个手印,瞬时便有仙泽在我周身聚拢,围成一个泛着紫气的仙障。

我避开他的眼光,却没有漏掉从他神情中捕捉到的落寞。他转过身面对沈初,背影孤绝,如悬崖之巅的一棵劲松。

千里月明之下,他独自站成亘古的孤寂。

只见他轻抬右手,那没入墙壁的长剑便似有灵性一般,重回他的手中。

极为纯净的剑气,掀动他的衣袍漫飞如云,他开口,语调是漠视众生的冷清:“我苦心经营这许久,便是想给她最好的补偿,不会再有惨死的梦魇,也不会再有求而不得的痛苦。这原该是一局很完美的棋,你却将它给打乱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除掉你,也除掉此境之中最大的异数?”

沈初淡声道:“原来你早知我是此境之中的异数。”

我看不见宋诀的表情,只从他的声音里勾画出他蹙眉的模样:“从前,我念在你是她在乎的人,对你的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今日,你最不应该,便是诱她想起将死之时的记忆。”

沈初眼中寒光掠过,缓缓问他:“你此时心疼她,当初呢?她死的时候,你可为她掉过一滴眼泪?”宋诀的身子为他这话重重一颤,沈初接着道,“我同你不一样,我至今都还记得她血肉模糊的样子。是我亲手埋了她的骨,安顿了她的魂魄,却终究没能助她在那场天劫中全身而退,我当时恨自己不是你,可是仙界的九华上君,又怎会在乎一个小仙渡不渡得她的劫?”

最后这句话,似一声悠长钟声,蓦地撞上我的灵台,雾气尽散,我想起自己同宋诀的因果。

仙路上的一次失误,我很不幸地栽在一场桃花劫里。更为不幸的是,在我提心吊胆地等候天雷之际,四海八荒却一片欢腾,为的是庆贺九华上仙历经三千尘劫终于圆满归位。

天地有双主,一位是居九天赤炎境的无泱帝尊,另一位便是居十殿东和宫的九华上君。如今,无泱帝尊执掌仙界的帝印,九华上君为参悟天地万象,自请下凡尘历劫。也算我运气不佳,不小心搅乱了他的命格,仙界降罪,我的那一世自然不得善终。

如今思来,我的死其实属于不可抗力,同他没有什么关系,可是理智能够接受,感情却接受不了。尤其是后来……

后来,我隐约记得有人为了助我渡天劫,被红莲业火侵吞,我能够想起自己当时很伤心,却想不起让我伤心的人究竟是谁。

耳边是宋诀对沈初道:“欠她的,我会还她。”

沈初道:“好一个你会还她。我却想问你,你为她做这么多,究竟是因为你爱她,还是因为你欠她?”

我为他的这个问题呼吸微滞。

是啊,他可是真心爱上我?他如今对我这样深情的模样,是否全因心中的悔恨?

杜菸说,他为我散尽修为,只是为了养我的命魄,那么这十二年来,他作为凡人宋诀,面对凡人云岫时,究竟是爱多些,还是愧疚多些?

我突然之间觉得非常害怕,很怕他会说出是来,若他说是呢?

宋诀却良久都未回答,沈初的声音幽凉:“你方才说我是个异数,可在我看来,你也同样……是长梨命中最大的异数。”

良久,自宋诀喉头滚出一句话:“既然你我二人皆将对方当做非排除不可的人,不如今日做个了断。”

沈初的语气也未必比他更好:“此处不宜动武,我们换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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