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夏侯明(4)(1 / 2)
我永远都忘不了自己站在荣国府墙头上的样子。
我忘不了那些火把,那些凶神恶煞的刺客,那些残酷的喊杀声。直到数年之后,我擎剑站在身着囚衣的废太子面前。
夏侯凌挑眉瞧着我,冷笑道:“不过是构陷罢了……本殿下何曾谋反,何曾逼宫?你与司徒皇后竟胆敢如此谋划……我是小瞧了你,十二弟。当年你逃到荣国府,我那么些武艺高的手下,怎么就没能杀了你……”
我生于禁宫,长于禁宫,我活到今日已经失掉了所有的良心与善心。我毫不犹豫地挥剑砍下他的头颅,冷笑道:“父皇赐死,大哥还是不要废话了……当年你的确差点杀了我,但我有贵人相助,是她教会我如何活下去。”
十五岁,我奉旨斩杀废太子;十六岁,我以废太子谋反之罪牵连齐王,将其废为庶人流放岭南;十九岁,我与司徒皇后合谋矫父皇旨意,杀五皇子、十一皇子,终于登基为帝。
我知道,这远远没有结束,我坐上了皇位,却名不副实、受安王与司徒氏摆布。
势微力薄,唯有韬光养晦才是上策。我这些年在司徒氏面前做的幌子足够完美,在父皇驾崩之后,我和十一皇子都是司徒氏的养子,但最终她选择了我而不是十一皇子……自然是因为十一皇子平日锋芒毕露、聪慧过人,而我平庸浅薄,才是最容易操纵的木偶。
如今虽为帝王,我手里却是一点权柄都没有,处处被掣肘。我怎甘心做一个傀儡帝王,自是要潜心谋划着,私下里积蓄力量,伺机除掉安王与司徒氏这两个重臣。
与此同时,我又费尽心思地要找一个人。我一定要找到她。
为此,我甚至将精心培养的暗卫安插在了荣国府隔壁,一壁谋夺天下大业,一壁谋夺她。
但我无法找到她。是我当年疏忽了,竟忘记了问她的名字。她那时候只有四、五岁,如今九年过去,早就长大了,小时候的容貌也完全变了个样吧。
终究是时隔太久了。九年,九年啊,我那时候才十岁,现在再看看自己的模样,可不是认不出当年的样子了么。
我颓然回头,看到光影之下站着的女子,贞妃。我的唇角不自觉勾出莫名的笑意,伸出手去给她:“爱妃,朕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贞妃,也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呢。其一,她的父亲是司徒氏的党羽,且是重臣;其二,她和九年前的那个人……
她们是完全相反的!
茫茫人海中,我找不到当年的人。但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在我嘉毅郡王的府邸里有那么多女人,与她相似的也是有的。
但我不想那么做!她是无可替代的,旁人,即使做影子都会辱没了她。
而贞妃……呵,这软弱的女人。只晓得撒娇撒痴,无半点坚韧之心,我倒不如宠着这么个完全相反的人,来提醒自己她有多么重要。
这样软弱的人,也是一个好棋子呢。贞妃,呵,我选了你,便好生地为我所用吧。
这样三年过去。我手里一点一点地握了些势力,威北侯赵家、太子少师徐家,都成了我的党羽。
但我仍旧不可能与司徒氏抗衡。
在我二十二岁那年,司徒将军对安王动手了。
他们都是手握重权、野心勃勃的臣子,我早想着把他们都除掉。这一次二者相斗,我也乐得快活,作壁上观。
意料之中的,抚远将军金国政也参与其中。他也是个该死之人,帮着安王揽权,最后却一败涂地。
安王输了,司徒将军赢了。在政事上头,我一向“漠不关心”,都一手推给了我那精干的母亲,司徒太后。这一遭也不例外。
司徒太后对待政敌从不手软,她下旨将安王、金家等进三十名朝臣满门抄斩。
但我看到这旨意的时候,我第一次有了驳回太后旨意的念头。金家啊,若满门抄斩了,那她……
我只知道她是金家的小丫鬟,找了三年没能找到她。很可能她已经不在金家做事或被发卖出去了,但我不敢冒这个险,怕她仍旧在金家里。
我便下旨赦免,只将金国政一人斩首,其余的流放宁古塔。
我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是为了她,二则是……金家,还有用处呢。
那段日子里,司徒太后忙着处理安王残存的党羽,我则忙着在金家发卖出去的奴婢中间找人。唉,真是大海捞针啊,金府太大了,上千上百的奴仆,找一个人,还不清楚姓名和面貌,何谈容易啊。
难道今生今世都寻不到她了么?
直到隆庆三年的除夕。我心里揣着朝堂的谋算与在司徒氏那里受的闷气,照例至太液池边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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