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行走与选择行走的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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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七月二十三日。

章州云申机场。

我们用一生的时间在做两件事情:行走与选择行走的路。

有人说,选择更重要,因为不同的路,会将你带往不同的风景。做好选择,才会遇见美好。

还有人说,行走才更重要。毕竟,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与其纠结于一个选择,到不如随心所欲,随遇而安。

宋牧然觉得,这两种生活方式他无法判个轻重,至少在他看来,前者谨慎理智,后者肆意潇洒,根本是现实与理想的较量。

理想与现实如何能较个高下?宋牧然想,给不出答案的,不仅是他一个人。

曾经,宋牧然自诩是一边现实,一边理想着的:在娱乐圈一步步走得理智且从容,他只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罢了,并不算野心勃勃吧。偶尔,宋牧然也消失几个月,去做做慈善,游游山水,或者干脆在普陀山上的寺庙中,寻个墙根下盘腿坐下,看看人,想想事,算是洗礼或者别的什么都好,总之,这也算是宋牧然的小理想。如此,喧嚣与闲适间的自由转换,他也是乐此不疲。

边行走,边选择。他似乎在生活中找到了一个平衡点不是吗。

当然,这只是在宋牧然看到那条新闻之前的认知。

关于上个星期,新闻里报道的施梓禾和宋淇泽在“遇难当天”就被海岸的一个渔村里的人获救,然后两个星期后搜救人员在渔村找到了他们,并将他们及时的送到了当地的医院。然后在前天上午刚刚出院,到好友家居住并同时在办理回国的手续的新闻。在一个星期后的今天仍然热度不减,宋牧然在随手翻阅手机新闻后,给出这样的评价。

宋淇泽和施梓禾在海难失踪之后,宋牧然就一直在打听着他们的消息和情况。然而事发突然,又远在远洋境外,纵然宋牧然用尽人脉但也是一无所获。

说不心痛是那假的,毕竟施梓禾之于他,又何止是相识的朋友这么简单。只是,一段感情,挣脱了自以为是的框架,却再也不知该安放何处,捧在手里拿不起、放不下。

于是宋牧然在第无数次被这条新闻扰的心绪不宁时,他才终于隐约意识到:这些年在娱乐圈里走走停停、进进出出,他可能从未跳脱出过这片浮华。

心远地自偏?他宋牧然恐怕还差得远。

关于情感,关于事业,关于理想,宋牧然也许从来都是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所以他的旅程无论到哪儿、多远,总是会有一张预定好的回程机票;所以他为了磨练演技再一次与剧中的人情深缘浅;所以他怀揣着这份感情犹豫再三,终究是让它逝若掌中流沙。一步步走下来,得到多少又失去多少?

宋牧然记得施梓禾遇上海难后的一个晚上,老友蒋长轩抱着箱啤酒敲开自家房门。

他说,怕自己不好意思借酒消愁,所以来给他个台阶下。

宋牧然嘴上笑说自己哪里有那么脆弱,心里却不禁感叹这酒来的可真是时候。倒不是借酒消愁,只是有些话,喝醉了才好说出口。

那晚的片段已经在记忆中模糊了,唯有蒋长轩的一段话,记忆犹新。

他说:“牧然,在感情里,你实在是没有那份勇敢。你看着玩世不恭,但实际却是逃避、拒绝,害怕,甚至恐惧,从心底里认为自己是不会再爱。拒绝付出,拒绝认真,一味的想要得到自己所想,想要占有自己所爱,可往往这个时候,那个爱你的人已经转身而去了。”

记忆回笼,他对蒋长轩的话不可置否。

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后,宋牧然抬眼望去,凌晨的候机大厅安静得有些寂寥,却依旧灯火通明。

顺着落地玻璃看出去,雨后的飞机跑道映衬在昏黄的灯光下,现出一洼一洼的晶亮,煞是灵动。宋牧然猜想,此刻外面潮湿的空气中,定是夹杂着泥土的清新,那是她喜欢的味道。

可待宋牧然仔细思量,却又不禁嗤笑起来,这仲夏时节,哪里有什么泥土芬芳。一场大雨过后又是一场炎暑,有的不过是短暂的寒凉罢了。

想到夏季灼热,宋牧然也失了兴味,收敛视线,看到的却是大理石地板上的倒影。一团黑影,混沌不清,没有轮廓,亦没有情绪。

宋牧然想起自己来到这儿的缘由,不过是因为一本书、一段话。

“在一回首间,才忽然发现,原来,我一生的种种怒力,不过只为了周遭的人对我满意而已。为了博得他人的称许与微笑,我战战兢兢地将自己套入所有的模式所有的桎梏。走到途中才发现,我只剩下一副模糊的面具和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这该是自己这一生中最大胆任性的决定,放下所有工作,一个人旅行。只因这段话,实在与自己严丝合缝。

宋牧然终于明白自己实在没站在过什么平衡点上,始终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又怎么算是自在行走过的?

突然觉得,可能地上这团黑影才更像真实的自己。早已没了棱角,更别说情绪,不过是模糊的面具罢了。

广播响起,宋牧然双手插进口袋,踏步而去,这一次,没有回程机票。

时间:七月二十四日

我什么也没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

施梓禾觉得,如果在夜深人静,躺在床上失眠时想起的那个人,一定在你心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无论爱恨。

譬如她现在想起了宋淇泽。

不是偶然,只不过是,她每天都会偶尔想起他而已,以前是这样,谈恋爱后依然如此,分开后也从未变过,施梓禾不愿承认这中间存在的必然成分。

只是在某一段时间里,或者说在三年前宋淇泽失约后不辞而别的那段时间里,施梓禾忽然意识到,这段回忆,似乎是时候锁在过去了。就像小时候的新年贺卡,破旧了的洋娃娃,装在盒子里,放到阁楼上,尘土,落了一层又一层。

这种情绪,相较于收藏,更直白的说法也是有的,不过是:放不下,却也不想再拿起罢了。

从此之后,不说了,也不想了,却忘不掉了。

施梓禾以前觉得这不过是因为恋旧,就像放进盒子的贺卡一定是又从头至尾悉数看了一遍的;洋娃娃呢?即便不再喜欢也是一定要再三抚摸的。人本就如此,不再视若珍宝的东西,也毕竟承载了一段记忆。

然而,此刻,在这无人打扰的寂静深夜,空荡的房间,整个世界她只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于是,她第一次无比接近自己内心的想法。

其实那所谓忘不掉,也有不甘心的因素在吧。

不甘心自己的感情犹如石沉大海,不甘心就这么放下,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不甘心的有太多,多到施梓禾好想打个电话给宋淇泽,好想跑到他的面前问问他是不是从没爱过她,问问他是不是出自真心,问问他还要不要关心她,问问他以后还要不要见她……

施梓禾知道这一晚上无论想法还是行动都已经失了界限,因为她的手机已经显示正在拨号中了。

看来深夜的失眠者都是行动派。

对于作曲人这个职业,施梓禾觉得自己还是尽职尽责的。还不算天赋秉异,但至少在去往好的作曲人的路上。

宋淇泽说过她是个很舍得用感情在写歌的人,听她写的歌的时候,甚至连一个音符转换都是带戏的。

施梓禾笑而不语,也不知他是否明白,她不过是真情流露罢了。

我们会告诉人们我们是怎样的人,但他们总是选择忽略,因为他们总希望我们成为他们想要的样子。

就是这样的吧,有些事情,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懂罢了。

舍得用感情。

Anastasia在得知了她和宋淇泽的恋情后又用这句话调侃过她。

Anastasia说她对于感情简直太不吝惜,最后倒是把真感情也搭进去了。

其实施梓禾有时也想,她是不是真的入戏太深,自己到底是爱上了这个人,还是爱上了在那个时间点出现的这个人,其实,还是换了谁也是一样的?

施梓禾想不透,也不敢想透了,木已成舟,再无退路了。

扭头的时候视线无意间扫过对面的镜子,看到自己重重的黑眼圈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随着这个动作,施梓禾终于想起了自己昨夜的所作所为,说实话,要不是凌晨翻了通话记录,她真的以为自己做了个梦,毕竟施梓禾可不记得自己可以这么大胆过。

显然,这要是个梦也不会是什么美梦。

因为昨晚那通电话终是伴随着一串温和礼貌却又公式化的女声结束的。本来就不该抱什么希望的,何况是在凌晨3点。

南景市沙溪乡。

宋牧然不是没有来过南景,只是当时时间卡的紧,不似现在这般随心所欲。

现在他可以在颈间挂架单反,漫步在苔痕斑驳的青石板路上。随机按下快门,在这样不受浮华纷扰的地方,定格在哪里,都是绝妙的风景……

或者寻个古朴的茶楼。一个下午:一卷书、一杯香茗。让古镇的悠远与深邃,随着抹抹清香,沁入五脏六腑……

虽做不到陶渊明斜倚东篱、远望南山的闲适豁然,但一点儿随遇而安的情趣,还是有的。

来沙溪一个星期了吧,宋牧然愈发觉得这里有着让人不可抗拒的魅力。

它安静的坐落在山脚下,没有享誉全国的名胜古迹,更不似黛江那般繁花似锦般辉煌。它在山清水秀中隐姓埋名,却又那么古朴、悠长……

早晨,推开窗,宋牧然习惯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感受水乡赋予空气独特的湿润与清新。穿戴整齐、下楼。在这里,他完全不需要为了躲避媒体遮遮掩掩。

客栈旁边就是一家酒馆,傍晚才开始营业。所以现在店门紧关着,只有个写着“酒”字的木牌,缀着风铃,晃荡着。可能是时间久了,风铃的声音并不怎么清脆。不过闷闷的,反倒悦耳……

待宋牧然慢悠悠地晃出巷子,就到了河边,这里所有的建筑都是临河而立的。走过去,挑个好地方,临溪而坐,摊开出门前拿在手中的书。

偶尔,有前来捕鱼的男子或洗衣服的妇女与他搭话,宋牧然就倒扣下书,与他们攀谈一会儿,内容无非是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什么的。讲着讲着话就停不下了,宋牧然根本没机会插话,只有认真聆听的份儿。

他喜欢这种与人相处的方式,真实。他也喜欢他们口中的故事,朴实无华,但却生动感人。

待人家都走远了,宋牧然还意犹未尽的回想着,等回了神,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总是常常忘了告别的,不过,大抵也没人会介意罢。

宋牧然笑着摇了摇头,翻开膝头的书。

简奥斯汀的《傲慢与偏见》。宋牧然喜欢她笔下的故事,就如她的文字一般:清新隽永;他也喜欢达西和伊丽莎白的爱情,毫不示弱、针尖对麦芒——勇敢者的爱情。

宋牧然突然想到了施梓禾。

其实,也不能算作突然吧,最近,有意无意的,总能想起她。

他总想着,在这世间的爱情中,如果给自己更多一点勇气,无论是拥抱亦或分别的,那是不是会多一点命中注定,少一点抱憾终生。

只可惜,在宋牧然的认知里,自己似乎并没有被赋予这份勇气。

逃离、逃避,是不想面对现实,还是自己的心?

“曾经的我总以为,是旅行让我认识了世界。现在我才发现,渺小的我们,反而是透过世界,透过旅行来认识我们自己……”

关于旅行,最能引起共鸣的话是施梓禾说的。

彼时他们还可以逃过狗仔,去跑着玩。他究竟用尽了多少借口解释过多少次这些举动,恐怕自己都数不清了。

宋牧然记得电影播到这段独白时,自己已经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了。实在不是片子的缘故,只是当时她发个信息邀请自己看电影,却不知自己当时远在另一个国度。搁置了工作,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宋牧然终是吃不消的。这昏暗的影院舒适的座椅实在条件极佳,更何况身边有如此安心的气息。

宋牧然本来昏昏欲睡,却不想身旁的姑娘突然在旁边悄悄地叹息着。

“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愿同自己天涯海角。那样,我们就能看清自己的心吧。”

自此,宋牧然便睡意全无了。他眼睛眯开一条缝,身边人已经转了回去。

宋牧然至今记得,当时的施梓禾实在让人动心,漆黑的影院,银幕投来昏暗的灯光撒在她脸上,看不出轮廓。眼睛却被映得发亮,让宋牧然移不开视线。

他不敢确定,那究竟是现实还是只是场梦,毕竟那样的场景,实在似真似幻。

不过,宋牧然确定的是,那一刻他着实心动了,而且,他希望这不是场梦。

时间,七月三十日。

当一个人真正感觉到累的时候,那范围通常就不仅仅限于身体上了。

施梓禾在想到宋淇泽的时候,有时会不禁带些懊恼的小情绪在里面。

总是这样,宋淇泽总是能把事情看得太透彻,于她也是一样。

他总是轻轻一扫一眼,然后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再微微勾起一个高深莫测的

笑容,最后保持缄默。

但施梓禾是不喜欢像他这样的!不喜欢把一切看得太透彻,因为至少这样还可以把一些背离自己希望的东西隐藏起来。谁不想事情永远是自己所希望的那样?不过,施梓禾还是承认的,这是她的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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