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行走与选择行走的路(2 / 2)
正如,现在她的疲惫根本无处遁形。
施梓禾不想怀疑自己,可是,她现在不该出现这种感觉的不是吗?
她如今过着可以说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生活,她现在应该觉得既幸福又畅然才符合事情的发展顺序吧!
可是,施梓禾此时莫名其妙的有种碌碌无为的迷茫感……
这样说是不是有点儿贪得无厌?
“生活包含着更广阔的意义,而不在于我们实际得到了什么;关键是我们的心灵是否充实。对于生活的理想,应该像宗教徒对待宗教一样,充满虔诚与热情。”
平凡的世界。施梓禾记得很清楚,这本书应当是几年前和宋淇泽一起看的。
那个时候,真的很好啊……不像如今一般有诸多的顾及,也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比如哪天等到宋淇泽有个空闲,她便能钻个空子。
拎着一大袋子零食敲开他家大门,她总能看到他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不过她倒不在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完全无视主人的存在……
咳……她总觉得那几年自己的脸皮真的是厚了不止一点半点。
施梓禾是很喜欢和宋淇泽蹭书看的。两个人挤在沙发的角落,她两手抱着零食,凑过去看宋淇泽手里那本书。两人看书的频率相同,于是她也心安理得的不用动手,偶尔她慢了一点儿,便用手臂顶他一下,宋淇泽也就很自觉的再翻回来,以至于她每次都有种身处统治阶级的快感。
那本平凡的世界,就是那时看的。
她记得很清楚,宋淇泽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满脸的无奈,看得施梓禾心中一顿,她舍不得他这样的。于是她堆着笑脸打哈哈,她说他活得太消极,像个老头,说她才不会把生活过成他这个样子。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讽刺。
现在的施梓禾,对于这句话,不可置否。
总是这样的,施梓禾总是,在不知所措的时候想到宋淇泽。五年前如此,五年后毅然。无关其他,施梓禾只是把它归结为这么多年的条件反射。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不过当施梓禾发现自己的本心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总有一天她要与他比肩而立。
因为你,我愿意成为一个更好的人。不想成为一味依附的藤萝,因此发奋努力。只是为了想要证明我足以与你相配。
即使那时的她还是刚刚褪去了狼狈。
即使他身边从来不乏形形色色比她优秀的人。
想到这儿,施梓禾不禁嗤笑自己当初的执念。执着如她,三年前还不是落得个那么背道而驰的结果,她不懂,究竟是谁错了……
施梓禾真的感谢热水烧好的声音把自己拉回现实,她还不知道怎样让自己不再想下去。
她有些头痛。
随手把手机往脚边一扔,双腿蜷缩起来,再向后靠一靠,让整个人陷得再深一点。
落地窗对面,玻璃幕墙映射着夕阳余晖,照得一室温暖。
施梓禾微微眯起了眼,只见阳台藤架上那株绿萝,树影斑驳处,被映得点点晶光。那光亮不耀眼,却温暖柔和,莫名的给她无比妥帖的的感觉。
真美好,一直就这样下去多好。
南景沙溪。
最后一晚了。
宋牧然这样想。
半躺在床上,眼睛呆望着天花板,宋牧然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心里闷闷的,有些不舒服。
他对这儿是有了感情的。他想。
人之长情吧,不管对人对物,时间长了,终是成了习惯的,到了要分别、离开的时候,总归有些放不下了。
宋牧然倒不认为这有什么。人都有情,自然现象罢了。
只是要论起自己突然的多愁善感,归结缘由,远不止于此。
这种感觉,他似乎并不陌生,而且貌似最近经常出现……
就是在最近莫名其妙地频繁想起施梓禾的时候!
这下好了!现在,除了怅然,他还有些害怕了。
宋牧然隐隐有种感觉,一直被自己潜意识压制的什么东西,正慢慢的失去控制了。可能在他猝不及防的某个瞬间,就要肆意开来。
宋牧然恍惚中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不敢面对罢了。
于是他猛的坐起身来。
……
实践证明,这招总是有效的。
每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意识流正在往一条未知的不归路上撒腿奔去时,他就会借此转移注意力。
屡试不爽。
天空灰蒙蒙的,空气中带着一丝大雨前夕的闷气。抬头,偶尔有极细的光点稍纵即逝,落在皮肤上,凉的有些彻骨。
夏天的雨是极大的。密密麻麻的滴落,湿了街道,湿了树梢,湿了空气。没有春雨的温润讨喜,竟也有润物无声的效果。
风吹过,夹杂着水珠,热气中带着锋利,划过脸颊,倒是没什么杀伤力。
街上大抵是没什么人的。这种天气,在家里开着冷气、批着毯子、陪着家人,任窗外风雨呼啸,始终拥得一室温暖,才真正的是幸福吧。
施梓禾在此刻没有比任何时候都想念冬天。她觉得这大概是造物主的纰漏,冬天的季节是不该有雨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想,为何想到了这个问题。只是她总觉得雨始终没有雪花那般晶莹、富有生气。也似乎只有雪才能装点这个枯燥无味的季节。雨,终究是太过寂寥了些。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古人写雨的句子不少,不同的心情,不同的意境。但李清照的这句,却最能引得她共鸣。
世人皆以“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一句作为《声声慢》之代表,但施梓禾却爱写雨这句更甚,“怎一个愁字了得。”雨,本为消遣闲愁。
抬眼望去,枯枝细雨。此情此景,竟也与易安居士当年有几分相似。
她暗笑,沉静静再加上寂寥,也惹得她感时伤事起来。
但施梓禾的记忆中的冬天,倒也不全是那般乏味的模样。
那年冬天,宋淇泽对她说,台州的冬天太温暖,也几乎见不到雪。不如章州的冬天,冷得彻底,酣畅淋漓,下了雪,又带着那么点儿韵味儿。
她笑宋淇泽是理科中的文科生,带着文人那么一股矫情的味道。她在章州生活了也算有几多年了,冷是真的,韵味倒是还未瞧出一二。
不过宋淇泽当时还是兴致勃勃的跑来找她,说是要让她看看真正的冬天,她无奈,不过也欢欢喜喜的应了约。
当下心里也是很高兴的吧。
那天走街串巷的,也不为别的,只是看看,又或者叫漫步。
那天,施梓禾有的没的,说了很多。两人还是老样子的相处模式,施梓禾说着,宋淇泽就安安静静认认真真的在一旁听。
施梓禾说除去章州的美食,她最爱章州的旧街巷,简易的民居,却是整座城市里味儿最浓的地方。要论古朴、接地气儿这点,是其他任何的仿古建筑不能比的,那些建筑太过规整,反倒少了点“土味儿”。
她还说,一个城市的文化底蕴,绝不是藏在博物馆的那些玩意儿里,那些东西,放在玻璃罩子里太久,早就没了味道。文化源于生活,源于人们每天的衣食住行,所以追本溯源我们也只能从这些散落民间的东西中窥探文化的影子。大隐隐于世,这里的韵味儿,才保护的最好。
那天,他们两人就这么走着。偶尔有推着自行车的小贩经过。车后座上插着一根稻草柱,上面嵌着糖葫芦,他边走边吆着“糖~葫芦”。待小贩走远,她就听到旁边宋淇泽抽风似的模仿一声,她当时觉得特好听,即使他一副正经的表情感觉怪怪的。
又或者,走着走着,看见前边屋檐上躺着一只猫。天冷的缘故,它把自己缩成一团儿,懒懒得向下望着。施梓禾就会掏出手机,冲着它“咔嚓”一声,宋淇泽也拿出手机,结果刚照了一张猫儿受惊就跑了,留下两个笑得像神经病的人。
施梓禾突然很希望,自己可以陪着他一起,为如画风景,为了她的本心。
是了,施梓禾一直觉得那样潇洒从容的宋淇泽才是真正的他,那里,他生长的那个圈子终究是太过束缚了。
施梓禾有时着迷过,但冷静下来却发现恐惧更甚。她要的简简单单,不过一份安逸而已。
想起来也是一件玩的事,他爱冒险,她爱安逸?
施梓禾知道的,他有能力撑起自己想要的全部。只是,那不是真正的他,施梓禾不愿成为那道束缚也不舍。
施梓禾最怕的,不过一个自作多情。
她怕,于是得过且过,于是,到现在,无路可退,然后?渐行渐远吧。
南景沙溪。
到了日薄西山时分,酒馆才开了门。由于旅游淡季,游客并不是很多。人来人往的,大都是镇上的人。手里提个酒壶,踏歌而来,罐一壶佳酿,与老板寒暄几句,又哼着调子,不紧不慢,悠然离去,闲适而安逸。
由此,这酒馆里坐的,不过就宋牧然一人而已。
他拣了张靠边的桌子坐下,一壶清酒,一碟小菜,宋牧然打算就这样消遣了傍晚的时光。待日依山尽之时,他就要踏上一段新的旅途。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面。桌子是木头做的,虽不是什么名贵的质地,但到底纹路是清晰可见的。木纹自然而伸展的在整个桌面延伸,大抵是用时候久了,沟壑处有些泛白,不过倒是凭添了副古朴之气。
宋牧然一向懂得怎样自得其乐。持着酒杯,看着这不大的店铺中,人来人往。斜晖脉脉,洒了一室。在门槛处投下一片阴影,又向堂内延伸,映在青石板地面上,将砖缝处依稀的青苔映得晶亮。宋牧然不曾觉得,夕阳竟也如此有生气。
时不时轻啄一口杯中的酒,宋牧然就这样拾着杯子,看着远处几个中年男子,倒腾着几个巨大的酒缸。
老板站在他们旁边说着些什么,转过头见宋牧然正向这边看着,便放下手中的活儿,迈步向他走来。
老板也是个奇人。年轻的时候在外做生意,尝遍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到了知天命之年,就只想回到这南方烟雨中:开个酒馆、妻儿陪伴左右,幸福不过如此。
宋牧然很喜欢他身上的感觉,眼神中透着生意人的精明,却在这古镇的熏染下,多了一份淳朴,融合的恰到好处。倒是颇有一番看透世事后的云淡风轻。
“怎么?要走了?”
因着已经是熟悉了的人,言语间便省去了诸多的客套。那老板看着宋牧然脚边的行李箱,就这么脱口问了出来。
“是啊,该走了。旅行不就是要路过不同的风景嘛。”宋牧然语气中带着笑意,嗓音低低哑哑的,不过在这一室静谧之中,倒显得清晰悦耳。
老板觉得他应当是很喜欢这个年轻人的。明明刚及而立的年纪,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嗯,或许叫别的什么那历经了很多事情的沧桑,只不过被他的笑容掩饰的很好。
这样的人是有故事的。
他也欣赏他的乐观与淡然。只是,难免薄情罢。因为淡漠,所以不在乎;因为不在乎,所以随性;因为随性,所以伤人。
《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柬友》
纳兰性德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
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
比翼连枝当日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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