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九封信(2 / 2)
瓣儿吐了吐舌头:“嫂嫂,我错了。不过这次我必须得去,而且收获极大!”
温悦无奈摇了摇头,墨儿给瓣儿倒了杯凉茶,瓣儿一气喝下后,正要开口,侯琴也从里间走了出来。瓣儿忙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笑着道:“琴姐姐,董公子已经回来了。”
侯琴担忧道:“你刚才说他……”
“琴姐姐不要怕,我觉着董公子并没有犯罪——”
瓣儿将董谦的事讲了一遍,最后道:“他说杀了郎繁之后,慌得不得了,不知道该怎么办。过了一阵,船到了汴梁,停在了虹桥北桥根。他偷偷打开门,见两头船工们都在收拾忙乱,他怕身上那件紫锦衫太扎眼,就了脱下来,低着头走了出去,船上人都在忙,并没有人留意他,他赶忙下了船,不敢回家,跑到郊外一户农家,他以前曾帮过那家人,他们让他藏在那里。他心里挂念着自己父亲,隔几天就托那家的儿子进城看视一下他父亲,今早那儿子回去把噩耗告诉了他,他才慌忙赶回了家……哥哥,董公子这不算杀人罪吧?”
赵不尤道:“若事情属实,他这是正当自卫,并没有罪。”
侯琴在一旁听着,一直忧急无比,像是自己跟着董谦去经历了一遍,这时听赵不尤这么讲,才算放了心。但想到自己哥哥侯伦杀了董谦的父亲,又犯起愁来。
瓣儿开解道:“他那样待你,已经不是你哥哥了。如今又做出这种事,于情于理于法,都已经说不过去,也躲不过去。他自己的罪责只能自己承当,曹公子和了了已经去官府报案,我和姚禾刚才去了你家里,你哥哥没在家,他可能已经逃了。既然董公子已经回来,这往后,你就忘掉你那个哥哥,好好珍惜自己。”
侯琴点了点头,却忍不住落下泪来,温悦忙替她擦掉泪水,挽着她走进里间去安抚。
赵不尤心里却一阵悲惊。郎繁之死,始终查不出缘由,没想到竟从这里得到答案。郎繁去刺杀董谦,已是怪事,他竟然反被董谦杀死,更让人错愕。想那董谦,不过一介书生,而郎繁号称“剑子”,常年练剑,就算不能与武夫争斗,但在万千士子中,已是极难得。
也许这便是大宋武功之实力,自太祖开国以来,为防武人乱政,重文轻武,即便行军作战,也以文臣统率武臣。百年以来,文气倒是兴盛,武力却始终虚弱。百年承平,一旦遭遇危急,恐怕也会如郎繁一般,仓促应战,不堪一击。
赵不尤不禁有些悔疚,当初他和郎繁过招,知道郎繁这剑术多是虚式,难以御敌。不过想着郎繁也无需与人对敌,便没有多言。早知如此,当时便该直言,教他一些攻防招式。不过,若当时教了郎繁制敌招数,死的便是董谦了。两人都是良善之人,死任何一个都是莫大遗憾。
想到还有疑窦未解,他吐了一口闷气,才问道:“瓣儿,你有没有问董谦,他坐的是什么船?”
“我特意问了。他说上了岸,回头看了一眼,见那船帆布上绣着朵梅花。”
“梅船?!”墨儿惊道。
“不止呢——”瓣儿又道,“我问他是哪间客舱,他说是间小客舱,还说记得一边共三间,他是左边中间那一间。”
墨儿更加吃惊:“康游就是到梅船左边中间小客舱,去杀一个紫衣客!难道他和郎繁都是去杀董谦?这么说康游并没有杀成,但那颗珠子和那对耳朵,他是怎么得来的?”
瓣儿又道:“更奇怪的是,董谦耳垂上还被穿了孔。寒食那天晚上,那个中年男子给了他一个袋子,让他揣好。今天他把那个袋子给我了,你们看看——”瓣儿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缎袋子,递给了赵不尤。
赵不尤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颗莹润的珠子,比康游的那颗似乎还略大一点,珠色完全一样。
墨儿问道:“他们为何都要去杀董谦?又为何要给男子穿耳洞?康游拿回来的那双耳朵也被穿了耳洞,那又是谁的耳朵?”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何赛娘立即跑过去问道:
“谁?”
“我。”
“名字!”
“赵不弃!”
“哪个赵不弃?”
“最爱坐在头排看‘女孟贲’相扑,看完后还要送一只肥燠鸭的那个赵不弃!”
何赛娘笑着开了门,赵不弃走进来,朝何赛娘粗臂膀上一捶,笑着问道:“什么时候改行做门神啦?”
何赛娘捂着嘴大笑起来。
赵不弃走进来,坐下来就问道:“又有男人穿了耳洞?”
瓣儿笑着问道:“二哥,你说‘又有’是什么意思?”
“我刚在门外隐约听见墨儿说什么男子穿耳洞,我查的那件案子里,也有个男人穿了耳洞。就是我之前跟你们讲的何涣那个没有骨血的孪生兄弟丁旦——”
赵不弃将这一段查出来的事情滔滔讲了一遍,最后得意道:“阿慈变身,就是这么一场把戏。”
墨儿大声赞道:“二哥了不起!这样都能被你查明白。”
瓣儿笑道:“二哥这诙谐性子,碰到的案子也这么曲曲拐拐,换来换去,演杂剧一般。”
赵不尤则大为震动:“照你所言,本该是丁旦上梅船,却被那个薛海去应天府用董谦掉包了丁旦,我们四人查的四桩案子,竟然是同一桩!”
赵不弃纳闷道:“哦?同一桩?”
瓣儿抢着把赵不尤的梅船案、墨儿的香袋案、自己的范楼案飞快地说了一遍,然后笑道:“二哥你说是不是同一桩?”
赵不弃听了大笑起来:“这可真叫作不是一家人,不办一桩案哪,哈哈!”
墨儿纳闷道:“刚才我们以为康游和郎繁是去梅船上杀董谦,这么看来,他们要杀的是丁旦,却被董谦换掉了。可丁旦只是个无赖赌棍,这些人为何要费这么大气力去杀他?”
赵不弃道:“难道他们要杀的不是丁旦,而是何涣?何涣因为术士阎奇之死,被判流放沙门岛,后来暴死途中,被个员外救了,让他去做一件事——不对,不对!若真要杀何涣,何必要救活他?何况当时何涣的身份还是丁旦。另外,那些人恐怕也不知道当晚何涣回到蓝婆家,和丁旦又换回了身份。”
瓣儿问道:“那个阿慈怎么办?”
赵不尤道:“既然已经知道她是被掳到了蔡行府里,那就好说。”
“不好说,”赵不弃摇头道,“哥哥是要报到官府?可眼下咱们没有真凭实据,那蔡行虽说是只菜花虫,头脑却继承了蔡家门风,相当缜密狡猾。马步主管蔡行宅里的车马,却不知道阿慈的事情,看来那蔡行早有预见,当时并没有用自家的轿马去接阿慈。一定是吩咐朱阁另租了辆车偷偷把阿慈带到他府里,而且我估计中间还至少转了一道车轿。若真的告到官府,蔡行将罪责全推给朱阁,再设法把阿慈藏起来,那样再想找到阿慈就难了。”
瓣儿犯难道:“那怎么办呢?”
赵不弃笑道:“明天我去见那个冷缃,仔细盘问盘问,之后再想办法,得好好惩治一下那只菜花虫。”
众人又商议了一阵,始终不明白那些人为何要杀丁旦,更不清楚为何要给董谦、丁旦穿耳孔。而且两人的耳朵都没有被割,康游取回的那对耳朵又是谁的?
赵不弃忽然想一件事:“我得去瞧瞧那个丁旦。我使计谋让他和狗友胡涉儿两个人火并,又把他的住处透露给那个大鼻头薛海,不知道丁旦的小命还在不在?他若还活着,应该还能问出些东西——”
他忙起身出去,之后一阵马蹄声,飞快消失于巷外。
赵不尤吃过饭,起身走到院子里,夜风清凉,满院银辉。
他仰头望着月亮,默默沉想。现在四桩案子汇到一处,比原先明朗了许多,但也更增了许多疑窦,这案子越发庞杂莫测了。尤其是那梅船如何凭空消失,更是始终难解。
夏嫂在厨房里收拾,不时传出些声响,赵不尤听到她拉开抽屉放东西,心里忽然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声音很轻。何赛娘和温悦在后房说话,赵不尤便走到门边,问道:“是谁?”
门外那人低声道:“不尤兄,是我,章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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