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凶杀(1 / 2)
张用将那后院细细察看了一遭。
楼上两间卧房,有两个女子新近住过。底下共有二十二间房,十五间住过人。其中,八间留有物件或痕迹,可辨认出屋主身份:朱克柔自家调制的那香气;楼巧李度所画艮岳楼阁草图;食巧庞周时常随身携带的一双银箸;车巧韩车子专爱往屋角吐的痰;墨巧褚返在纸上试墨所写的几个“墨”字;瓷巧韦莘在碗盏下盖的“丙”印;雕巧林鬼手的木雕小鱼;银巧方德田脾胃虚寒,每日必吃几颗缩砂,地上丢了些壳儿……
看来,天工十六巧果真都住在这后院里。另有一个女子,不知是什么人。
而且,这里的确发生过凶杀,不是一场,而是一串——
还有三间房中留下中毒呕吐痕迹,连同铜巧杜昇,共有四人被毒死。
一间房中床边遗落一根衣带,带子曾被紧勒过;床底还有一只鞋子,屋主恐怕是被人勒死,那只鞋子是挣扎时踢落。
一间房中桌椅被推翻,被褥极凌乱,一根桩柱被撞歪,床帐被扯落一截,上有抓扯痕迹,还留了几丝血迹。有人用被子将屋主闷死。挣扎时,死者抓破凶徒手脸,又去抓扯床帐……被子里遗落一只木雕小鱼。
两间房床上有血迹,有人潜入房中刺杀。
一间房中桌椅翻倒,碗盏碎了一地,地上床边皆有血迹,有人曾在屋中斗杀。
小楼楼梯边墙面溅有血迹,扶手上有重击痕迹,有人曾在这里厮斗。
水池角上荷叶凌乱残破,池边青苔有指甲刮抓痕迹,还落了半根指甲,有人被按在水中溺死。
后门边草丛里有块大石头,石头上留有一团血迹,血迹中粘有两根白头发,有人被砸中头颅。
再加上墙外被狗撕咬的两个,十六巧恐怕无一幸免……
张用将这院子全部查看罢,夕阳已经西落。院中没了日光,阴气顿时升起。周遭无比寂静,连鸟声也已歇止。他站在楼前,望着一池幽碎莲叶,两侧空寂房舍,院门外那空阔中庭,后背一阵阵发寒。他想笑,却喉咙干涩,笑不出来。
凶手是什么人?银器章?不会。
银器章花了那许多工夫,才将十六巧诱藏到这里,何必又下这毒手?就算他察觉行踪泄露,不得不杀人灭口,只须派几个凶徒杀进来,或在饭食里下毒,何必费力用这许多花样去杀?为毁尸灭迹,他也该一把火将这院子烧了。可如今,一具尸首都不见,这后院不但没烧,反倒前后门上了锁。何必多此一举?
他有些乏,又渴饿起来。想起旁边一间房里还剩有大半瓶酒,便进去拿了出来,坐到小楼前的台阶上,从怀里取出昨夜吃剩的半块干饼。先喝了一口酒,酒已经酸了,他却浑不介意,边啃饼,边吃酒,边细想银器章锁这后院门的缘由。
上锁,一是怕外人进去。可他已经弃了这整座庄院,恐怕也不敢再回来,上把锁哪里防得住外人进入?人看到空院上锁,反倒好奇生疑。二是怕里头人出来,但这后院空无一人,更加不必。
张用想了一阵,忽然笑起来,银器章既不是怕外人进去,也不是怕里头人出来,只单单缘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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