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打问(1 / 2)
程门板疲然回到家中时,天早已黑了。
一对儿女见到他,欢笑着迎了上来。这一向都是这般,儿子总要扑到他身上,女儿虽仍不敢靠近,却也不再那般怕他,笑着唤声爹,便跑去给他端盆打水。今天他虽然累极,却也尽力笑着,一把抱起儿子,任由他摸拽自己下巴上的胡须。穿过店铺,走到后院,妻子已从壁上摘下拂尘,含笑等着他。他放下儿子,从袋里取出个小油纸包给了她,里头是今天在茶楼吃剩的干果。杏仁被王烩全部吃尽,他掏出身上仅余的二十来文钱,又添买了一小把。这些天回家前,他都要给儿女买些小吃食。
妻子走过来,轻轻替他掸去周身灰尘。见他一脸疲惫,忙叫他洗过脸,摆上了酒菜,让儿女莫要扰他,劝他多吃几盅酒消乏。他笑着点头坐下,看着桌上酒菜,心头一阵暖,乏气也随之散了许多。
夜里回到卧房,妻子才问:“我瞧你不只是累,怕是遇到为难事了?”
他点了点头。原先他从不与妻子谈论公事,这些天却渐渐愿意说几句。
张用让他查阿翠常去的那三十八家官员,他虽分了一半给范大牙,自己却仍得跑十九家。多走些路,他倒不怕,怕的是这些官员职阶都不低,不好径直去问。此事又得隐秘,不能惊动那个阿翠,得私下里悄悄打问才成,他却一向最拙于与人攀话。
他去的头一家是位兵部侍郎。他到了那宅院前,见院门开着,便朝里轻唤了两声,有个男仆走了出来,见他身穿公服,便问:“你是哪里差来的?”
“开封府。”
“有公干?”
“私事。”
“何人差你来的?”
“无人差使,本人有件私事向你打问。”
“什么事?”
“有个叫阿翠的年轻妇人,她常来府上售卖首饰,你可见过?”
“没见过。”那人砰地关上了院门。
程门板又窘又恼,愣了片刻,却毫无他法,只得转身离开。
他走了十几里地,又接连问了三家,情形都大致相同,那些一听是私事,都立即掉下脸,哪怕听完,也都摇头说不知。他又累又愤,看天黑了,只得回家。
妻子听完,却笑起来:“若是其他公事,倒也没法。这是私下里打问人,那便好办多了。”
“嗯?为何?”
“我啊。”
“你?”
“这事我在行,我去替你问。”
“这哪里成?”
“有何不成的?你既然要装作打问私事,便该装得像些。那阿翠是女的,我去打问才更便宜。”
程门板犹豫起来。
“怕什么?你要的不过是一句话,我把这句话替你讨问来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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