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血海棠(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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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识夏和裴璋纵马在雪夜中飞驰,鹅毛大雪黑压压地黯淡了红灯笼的光影。驿馆前聚集了救火的人,乱七八糟地踩得地上雪水脏兮兮的。一辆马车突兀地停在不远处,火场中的人被抬出来后,马车上的人纡尊降贵地跳下来,将幸存者抬上了马车。

首当其冲的,便是霍文卿。

楚识夏目力极佳,学习弓箭时便能在极限距离射落枝头上的画眉鸟,一眼就看见了昏迷不醒的霍文卿。

霍家兄弟显然伤得更重,被安置在后面的马车里。

“来晚了。”裴璋语气沉重。

“还不晚。”楚识夏用面巾遮住脸,摘下鞍边的弓箭和饮涧雪,翻身下马。

裴璋惊愕不已,不敢相信自己脑海里那个疯狂的念头,“你要干什么?”

“跟我玩脏的,他还太嫩了。”

——

霍文卿伤得不重,只是被烟雾呛得晕了过去。她昏迷的时候倒不似在诗会上咄咄逼人,娴静婉约了不少。白焕在心里叹了口气,用手帕沾温水擦去她脸上的烟尘,给她盖上了一件大氅御寒。

如果霍文卿肯配合的话,本不必如此。

明日一早,霍文卿得罪市井小人,惨遭陷害,太子殿下情深义重、亲自将人接到东宫照料的消息便会不胫而走。白焕届时只需顺水推舟,向皇帝请旨赐婚即可。

外头忽然传来骏马嘶鸣的声音,一阵剧烈的颠簸之后,马车被迫停了下来。

白焕还没来得及发怒,便听见侍卫的吼声:“有刺客!”

三发羽箭破开车帘射进来,钉在马车壁上,箭簇深深没入。白焕惊得愣住,背后一层冷汗直流而下。昏迷不醒的霍文卿却在此时睁开眼睛,不知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掀开车帘扑了出去。

白焕大惊失色,连忙跟着抓住她的手腕。两个人从马车里翻了出去,侍卫团团将两个人围住。白焕把霍文卿压在身下,抬头看了一眼那踩在墙头的刺客。

霍文松和霍文柏在后面的马车上,侍卫们情急之中都来保护白焕和霍文卿,后面的马车守备瞬间空虚。

刺客手上的羽箭偏离目标,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后面的侍卫。白焕看出刺客来意,再要开口提醒已经来不及。

刺客枭鸟般扑落,膝盖顶在一个侍卫喉头,生生将人撞飞出去栽进雪堆里。她反手握着羽箭扎进另一人心窝,左手拔剑挑开又一人心口皮肉,生生在这片雪地里铺陈开一条血路,轻而易举地落在马背上,御马横冲直撞而去。

“追!”白焕一耳光把侍卫长打得跪在地上,咬牙切齿道,“没用的东西!”

地上的霍文卿气喘吁吁,抬头看了白焕一眼,眼神冷漠。

“你故意的是不是?你知道那个刺客是来救你们的,替她转移侍卫的注意。”白焕脸色阴沉,顾不得精心营造的名声,掐着霍文卿的双颊道,“那是谁?”

“殿下是不是得罪的人太多了,自己也猜不准是哪一个?”霍文卿冷笑。

——

楚识夏在马屁股上噼里啪啦地抽了十几下,趁着它们狂奔,一扭头钻进了马车里。一看见马车里的光景,楚识夏的心就凉了半截。浓重的烟尘味、血腥味扑面而来,霍文松从头到脚被一块白布蒙起来。

楚识夏飞快地去探他的脉搏,只摸到一片死寂。

霍文松一张脸被黑灰和鲜血糊满了,脖颈不自然地歪着,满身狼狈,全然不见之前风度翩翩的模样。

马车狂奔的动静太大,东宫侍卫追上来只是时间问题。楚识夏当机立断,架起还有一口气的霍文柏从马车里翻了出去,钻进暗无天日的小巷。

秋叶山居是不能回的。

楚识夏直奔绯玉馆而去,于雪地中留下一串凌乱的脚印。

马蹄声渐渐远去,像是一场落在山谷中的春雷。

——

翌日,东宫。

白焕一只脚刚刚踏进偏殿,就听见瓷碗被扫落在地的声音。满脸病容的霍文卿冷冷地看向他,惊恐的侍女们跪了一地,药汁苦涩的气味在偏殿中蔓延开。

“不要拿自己的身体赌气。”白焕和煦地说。

霍文卿只觉得他恶心,“我大哥呢?”

“昨日的刺客……”

“驿馆的房梁被烧断了,我大哥替我们挡了一下,被砸到了脖子和头。”霍文卿毫不留情地戳破他,“他当时就没了,我知道。你连这个都要利用吗?你是不是还想说,我二哥也被那个刺客杀了,只有你是真心对我们霍家的?”

白焕噎了一下,只好说:“我带你去见他。”

霍文松的尸身被停在一个闲置的房间里。

他那身穿得起毛的青衫被烧得看不清本来面目,在春闱时执笔夺得魁首的十指血肉模糊。霍文卿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砸在霍文松手背上,划开一道道白痕。

“我大哥,是景泰六年的进士,蟾宫折桂、力压群雄的状元郎。”霍文卿声音嘶哑,“他也是打马游过街,殿试上受过嘉奖,为百姓慷慨陈词过的。只因他无官职在身,一文不名,你便可以如此轻贱他么?”

“这并非本宫本意,本宫也没想过会这样。”白焕生硬地说,“如果你不做出那些事,本不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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