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血海棠(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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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还挺护短的。楚识夏想。

可她言语之间字句不提太子,倒像是真心维护霍文卿。楚识夏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

陈六小姐三言两语把那几个人轰走了,转头对上楚识夏的目光,刚刚放下去的眉毛又竖了起来,“你看什么?”

楚识夏摊开手,无辜地反问:“不能看么?”

白焕牵着霍文卿走过来,两人默契地打住,一个字也不多说了。陈六小姐自认为和楚识夏相看两相厌,楚识夏却不把小女孩斗嘴的矛盾放在心上。

“楚大小姐,久违了。”霍文卿忽然说。

白焕抓着霍文卿的手紧了一些,偏偏大庭广众,他又不能强横地阻止两个人交谈。

“霍小姐,节哀顺变。”楚识夏说,“霍氏祖上积善行德,必有神佛庇佑。令兄会平安无事的。”

霍文卿的睫毛微不可察地一颤。

“听闻楚大小姐时时佩戴着一串佛珠,没想到楚家杀伐好战,还有人皈依佛门。”陈六小姐一瞥楚识夏手腕上的佛珠,讥讽道,“佛祖会保佑造了杀业的人吗?”

楚识夏皮笑肉不笑道,“这佛珠不是保佑我的,是镇我的。陈六小姐想试试吗?”

“好了,文卿尚未痊愈,这里风大,有什么话进去说吧。”白焕打断两个人道。

——

一尾男子小臂长短的鱼被整条片开,鱼片收拢起来维持着原本的样子,鱼肉鲜嫩得筷子一戳就散开,放在嘴里有自然的清香甜美;白瓷小盅里盛着热汤,看不见一丝油腻荤腥,清亮亮的像是清水,却有干贝、时蔬和鸡肉的香味满溢。

一桌子的珍馐,楚识夏却没怎么动。

她听着身边女眷的动静,借着观赏歌舞的由头观察霍文卿。白焕把霍文卿看得很紧,甚至在还没有名分的时候就把霍文卿的席位安排在他身边,贴身伺候的侍女也是东宫的人。

霍文卿瘦了很多,像是一盏随时会熄灭的残破风灯。她身子微微地向白焕倾过去,像是在听他说话,有几分逾越的亲昵。

如今帝都里都传遍了,太子对霍家小姐一见倾心,衣不解带地照顾被噩耗打击得一蹶不振的霍小姐。他们说这是佳话,是美谈,是天造地设、金玉良缘。

“陛下、娘娘到——”

众人伏地行大礼,帝后坐到最尊贵的位置上,命众人起身。楚识夏和皇帝身边的燕决交换了一个眼神,燕决对她微微摇头,下巴的线条冷硬得像是石头。楚识夏又将目光偏移向白子澈,白子澈也对她轻轻地摇头。

出变故了。

楚识夏深吸一口气,皇帝却先开口:“太子身边的,就是霍家的女儿吗?”

“回陛下,民女江南霍氏,霍文卿。”霍文卿挣开太子的手,走到大殿中间跪伏。

“朕年幼时,还学过你家祖父的《晚亭赋》。”皇帝道,“好孩子,今后有什么难处,跟朕说。”

这是要把婚事定下来了。

霍文卿却像是突然失了声,没有接话。

白焕刚刚松了一口气,又提心吊胆起来,“文卿,父皇在同你说话。还不快谢恩?”

“回陛下,民女……”

电光火石间,楚识夏瞳孔骤缩,飞快地掷出一只银杯。但已经晚了,霍文卿飞快地拔下发间的凤凰步摇,狠狠地扎进自己心口。女眷的惊呼声、杯盏的倾倒声乱作一片,楚识夏翻过桌子扑到她身边,按住了她要把步摇往外拔的手。

这时候把步摇拔出来,鲜血如泉涌,大罗金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怎么回事?传太医!”皇帝拍着桌子喊。

“来不及了,谁来带路?”楚识夏把霍文卿打横抱起,大步踏出宫殿往太医院冲。

白子澈最快反应过来,从宫女手中夺过伞,紧跟着楚识夏,撑伞遮住了她怀里的霍文卿。

白焕僵硬地站在原地。

皇帝神色阴沉。

“文卿小姐,你坚持住。”楚识夏甩开了大氅,天寒地冻的,她却流了一身的汗。

“我二哥……还活着吗?”霍文卿的带血的手指抓着楚识夏的衣襟,断断续续地问。

“他还活着,你坚持一下,等你挺过去了,我带你去见他。”楚识夏只觉得怀里的霍文卿太轻,轻得像是一张纸,像是一只干枯的蝴蝶,任凭她如何在武学上逞勇斗狠,也抓不住、握不住。

“那就好。”霍文卿吐出一口口的血,染红了她素白的脖颈,“我父母年纪大了,我们都没了,他们受不了……”

“别说了,别说了。”楚识夏的眼泪不受控制,一滴滴地砸在霍文卿的睫毛上。

“我、我大哥说过,当日之恩,我霍氏必结草衔环以报。”霍文卿声音微弱道,“楚大小姐,我信你,我信你选的人。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

闻讯赶来的太医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霍文卿从楚识夏怀里接过去。

“我要见陛下,”霍文卿低垂的睫毛忽地扬起,眼睛像是燃烧到尽头的烛火,亮得摄人,“我要见陛下!”

内侍被她吓得不清,下意识地看向楚识夏和白子澈。

“去禀告陛下,霍小姐求见。”白子澈果断道,“还不快去,耽误了霍小姐,你有几条命赔?”

内侍连滚带爬地往宫宴那边去了。

白子澈看着楚识夏垂下的手,被鲜血浸透了,无力地蜷缩着。白子澈克制地碰了一下她的手背,冰凉得像是死人。

楚识夏脸色苍白,仿佛流的血不是霍文卿的,而是她的。

“把门开着。”楚识夏突然暴起,一把抓住了要合上的门,恶狠狠地说,“我就在这里看着,要是谁敢动手脚,我砍了他的脑袋送给他家里当年货。我楚识夏说到做到,不信你就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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