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观沧海【十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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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前,荫城建成了东境第一条汇入东海的内陆水道。历经朝代更迭,岸谷之变,这条旷废了数百年的水道,终于又要开舶了。

苍岭渡口岸边挤满了人,全城百姓倾城而出,皆是来等着大船开航的。行商们在沿岸搭起了杂货铺子,铺上琳琅满目,什么新奇物事都有。

荫城知府站在渡口前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扬声对全城百姓念出王府发的开舶贺令,语间尽是激昂。自打东海王来了荫城,他就像是撞了大运,好事一件连着一件。如今水道将开,荫城不再是个杜陵治下无人问津的属城,摇身一变成了整个东境最炙手可热的福地。

况且,有王爷与闻公子照拂,任郡守又如何奈何得了他。

知府洋洋洒洒说了一柱香时辰,便从高台上走了下来,对赵焱晟抱拳道“恭请王爷落红绢。”

落红绢是开舶大典最为重要的环节,待王爷手持短刀,将挂在船首的红绢斩断,荫城船舶从此以后便能乘风破浪,一往无前。

岸上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欢呼与叩首声,百姓们对这新来乍到的王爷既心存感激,又带着些许好奇。

赵焱晟望着岸边那气势磅礴的庞然大物,站在原地止步不前。

“去吧。”阳疏月走到他肩侧,“赵焱晟,这是你应得的。”

赵焱晟看着小大夫眉心的痣,抓起他的手揣在怀里,使劲捏了捏。

眼见赵焱晟走上船头,在亲卫的簇拥下站在鲜红绸缎前,阳疏月转过头,对闻雪朝眨了眨眼“赵家人果然生来便有这王孙气度。五殿下无论身在何处,都站的如松般笔直。你看赵焱晟,一旦走到人前,就似换了个人。”

闻雪朝想了想赵凤辞那整日挺直的背影,挑起了眉。还真是这么回事。

东海王斩断红绢,岸上十面鼓齐齐响起,铿锵的鼓声响彻云霄。闻雪朝与阳疏月正在观赏着船上盛景,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尖利的稚童啼哭声。

王府亲卫为二人开路,闻雪朝与阳疏月走近细看,只见一名男童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男童衣着褴褛,身上挂着一袭破烂衣裳,看起来颇为狼狈。围观者站在一旁议论纷纷,却一直无人上前。

童见人群中走来两位衣冠楚楚的贵人,不问青红皂白便向前爬了几步,抱住了闻雪朝的脚踝,弱小的身子抖得厉害。

亲卫欲上前阻拦,被闻雪朝制止了。闻雪朝俯下身子,对稚童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是在人群里迷路了”

有围观者道“公子,这小子恐怕是个无家可归的,在这里哭了半晌了,一直无人来寻。”

一名中年妇女唏嘘“世上竟有如此狠心之人,把孩子丢在外头不管不顾。”

那稚童听闻雪朝是在问自己,抬起了一张懵懂的小脸,眼角还挂着泪“我,我叫阿清,我有母亲的”

稚童垂头半晌,突然又哭起来“母亲不要我了”

闻雪朝无奈地看着脚下抱着自己哇哇大哭的幼童,索性蹲下了身子“阿清,你先莫哭,我们会带你去寻你母亲。”

那幼童听到此处,抽噎了几声,倒是不哭闹了。他看着眼前貌如谪仙般的男子,乖乖点了点头,朝闻雪朝伸出了双臂“大哥哥,抱。”

瘦小的身子缩进自己怀里,闻雪朝叹了一口气,将小孩儿轻轻抱了起来。

“待大典散场,你们便去寻一寻这幼童父母的下落。”闻雪朝揉了揉阿清的脑袋,对身旁亲卫道。

亲卫刚应声,岸上鼓声便骤然停了。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只见一队兵马从人群中疾速而来,马蹄所过之处扬起漫天尘土。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纷纷避让两侧,给马上人让出一条道来。

赵焱晟立在船首,见一队延东军的人马从岸上疾驰而过,直奔闻雪朝与阳疏月所在的方向,神情顿时一变,低喝“跟上他们”

船上侍卫领了令,立刻下了船,骑马追上延东军的队伍。

阳疏月正欲查看这瘦弱稚童的身子状况,刚上前一步,便看到那稚童转回头来,对自己狡黠一笑。

这样的笑容,不该出现在孩子脸上。

阳疏月全身一震,下意识张口“闻雪朝,快把他放下”

闻雪朝有些不解地抬起头,却在刹那间僵住了。

赵凤辞的马率先冲出重围,他松开策马的缰绳,目眦尽裂“闻雪朝”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一只短箭自赵凤辞身后射出,白纨手中

箭径直射中了稚童的后心。稚童双手一松,从闻雪朝身上滑落而下,软绵绵地瘫在地上,脸上还带着肆意的笑。

闻雪朝眼中映出赵凤辞翻身下马,向自己奔来的身影,他看到赵凤辞神情慌张,眼中尽是惊惧。

他低头看着插在心口的短刃,脸上闪过错愕。

闻雪朝只觉口中腥甜,嘴角缓缓溢出血来。他想回应赵凤辞的话,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凤辞的手还未碰到闻雪朝,胸口便传来一阵绞痛。他只觉万箭钻心,眼看就要跌倒在地,却紧紧咬着牙关,以膝盖抵地,半跪着朝闻雪朝伸出手去。

焚心丸的毒素顺着心脏涌入全身经脉,赵凤辞体内的血液像是燃烧了起来,滚烫而灼热,源源不断地炙烤着他的心魄。

心口后知后觉地传来一阵剧痛,闻雪朝逐渐丧失了气力,跪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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