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水落石出(2 / 2)

加入书签

时于归睁开眼,色泽浅淡的瞳孔看向了缘,认真地说道“若真是拐卖大罪,必死无疑。”

这话直截了当又带着残忍,就这样裸地砸在了缘脑袋上。他从小生活在径山寺,寺庙气氛平和,他不是没见过垂垂老矣的人来询问方丈关于死的事情,但是一鸣方丈脸上总是带着慈悲善意的神情。

“不过是

梅花开了又落败罢了,来年生机勃勃之日自然有缘再见。”

这让他觉得也许死并不是一件大事,可如今,有人告诉他,他喜欢的三师兄,犯了大罪,一个背负骂名的死亡,他觉得难堪又难过。

时于归叹气,伸手把他抱在怀里,年幼的小和尚不过九岁,堪堪到了识事的年纪,人小体轻,多年的僧侣生涯让他比普通孩童要单纯许多。

了缘难过地忘记了挣扎,靠在时于归的肩头,呆呆地望着车壁上的花纹,许久后,吸了吸鼻子,把眼底的水花憋了回去,低声说道“是我癔症了,三师兄若是犯错了,自然是要受到惩罚的。”

时于归摸了摸他的脑袋,嘴角露出笑来。

了缘年纪小却明是非,将来必不会重复了贪的错误。

一行人停在径山寺山门前,长长的九十九阶阶梯自下而上横跨。今日径山寺闭寺,往日里人潮涌动,这条路尚看不出什么,今日空荡荡的阶梯上,只有几个人在行走,便觉得这条路实在漫长遥远。

“公主”长丰猛地抬头,一向沉稳的声音变得有些惊慌,“着火了。”

径山寺的后山着火了。

火势巨大,冲天热浪,漫山遍野的梅花在此时成了火神的帮手,漫天大火连天际都染红了,寺庙上的红色琉璃瓦在日光下发亮。群鸟惊慌失措地掠过她们的头顶,鸟声凄厉,山中野兽发出哀嚎。

长丰一把抱起了缘,了缘的食盒猛地掉在地上,形状逼真的梅花糕摔得四分五裂,模样凄惨,但是谁也来不及顾糕点了,三人飞快地冲上台阶。大门半掩,他们推门而出,整个寺庙空荡荡的,一个僧人也没有,连香烛都不曾摆放,他们全程毫无阻碍地来到后院的位置。

他们一进入后院,只见三十个白衣僧人盘腿坐在原地,凋零的梅花下那群僧人正襟危坐,口中念念有词,渐渐的那种声音逐渐清晰明朗起来,汇聚成一股声音,清亮整齐。

是往生经。

径山寺总共三十三人,除一鸣方丈、了凡和了贪外,所有人都盘坐在空地上,神情悲伤肃穆,炙热的火焰在眼前飞舞,灼热感迎面而来,他们却不为所动。了缘挣扎着跑下去,长丰一放下他,他便跑到

为首一个和尚面前,神情惶惶不安。

“二师兄,师师父呢,他们哪里去了。”为首的和尚了痴面容衰老,他明明不过二十几岁,却面容酷似古稀之人,他睁开眼看向小师弟,露出温柔的笑来。

“别怕,师父去带三师弟去了该去的地方了。去禅房睡一觉吧,一觉醒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那些救出来的女子如今都在厢房安置,共有十三人,还有四名十岁儿童,事成后便会下山。”

“可我带了师父爱吃的梅花糕,师父在哪里”了缘睁着希望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摊开手,细小白嫩的手心躺着一块被握得变形的梅花糕,中心的一点红色梅花印记歪歪曲曲,花了颜色。

了痴呼吸一窒,怔怔地看着自己年幼的师弟,师弟还这么小,眼睛里都是不谙世事的光芒,他露出僵硬的笑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压着嗓子说道“师弟真是一个好孩子。”

了缘迷茫地看着他,手中的梅花糕暴露在天光下,丑陋不堪又带着香甜的滋味。

他茫然地看着师兄,最后抬头看向顾明朝,眼底闪烁着殷切的希望,就像黑暗中缥缈而来的一点烛光,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却又顽强地闪着最后的光芒。

他这般无助又充满希望地看着顾明朝,希望他能给自己最后的坚持,所幸顾明朝并没有让他失望。

“处置了贪应由刑部定案,大理寺复核,圣人定夺才能决定,一鸣方丈自作主张,甚至放火烧山,难道要让了贪一人把整个径山寺拖下水吗”顾明朝态度强硬地质问着。

了痴睁开眼,叹气说道“顾侍郎错怪方丈了,是了贪和贼人发生龌龊,殴打间不慎点燃山火,半月前,方丈早已让我们做了防护林,等这片区域燃烧殆尽,所有罪恶都会消失。”

了缘的啜泣声混着噼里啪啦的树木爆破声格外揪心,他紧紧握着手中的梅花糕,忍住眼底的眼泪,这才没让自己失态痛哭。

“径山寺不过是取其径山一角,却因一己私欲毁坏满山精灵,还敢大言不惭自诩无过。”时于归猛地拔出剑来,剑锋冰冷陡峭映出她肃杀的眉眼,她冷冷注视着那群白衣僧人,厉声说道。

“你们若是不救火便退

下,待羽林军押解回刑部,自行处罚,若是救火便和这些村民一起,径山不是径山寺一人的,方圆数百里,数千民众靠它存活,如此自私自利之辈,如何担得起护国寺之名。”

不知何时,后院来了不少周边的村民,村民拿着水桶,带着水龙,这一带群山环绕,民间有自己成立的灭火队,那些人穿着短打粗布,形容憔悴质朴,站在高雅清丽的梅花下,显得格外格格不入。那群人局促地听着时于归提到他们,露出不安疑惑的神情。

一个年纪稍大的人转着胆子说道“这位娘子说的对,我们靠山吃山,这样会惹怒山神的,趁现在火势还小,赶紧灭了才是正事,免得山神生气,到时降下大过的,今年可就不好过了。”

“听到没有,还不退下。”时于归奋力一挥,剑身带着凌厉的寒光在众人眼底一闪而过,深深插入一颗梅树内,枝干摇动,带出凄凉的滋味。

“我我要师傅。”了缘揪着了痴的衣服,抽抽搭搭地说着,“我要大师兄,大师兄还在里面。呜呜,我要大师兄”

僧人的诵经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他们望向了痴,手中的菩提子不由自主地转着。

“监院。”有人低声说道,“首座还在里面呢。”

方丈已经没了,若是再没有首座,径山寺也就彻底没了。

了痴一咬牙,站起身来,红着眼侧身说道“是贫僧妄言,万物皆有灵,以人之痴念残害万物,应受尽地狱之苦。”

他一站起来,后面的僧人接二连三站起来,有人挽起袖子说道“附近有水井,我去汲水。”

“都去救火,务必找出首座。”了痴念了佛号,下了指令。

时于归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提着东西入了山林,对着长丰说道“去城中找武候铺来,务必要快。”

“卑职早就放了箭哨,想必不久便来。”

“去把剑拔出来。”时于归点点头后,瞥了一眼树干,摸了摸鼻子说道。长丰的剑太长了,不小心砍到树,她刚才一时气愤,用力过猛,便拔不出来了。

顾明朝阻止了缘上山救火的举动后,牵着他走回来,原本满心忧虑,听到这话,顿觉愁云顿失,笑了起来,伸手把树干上的剑

拔出来,挽了个剑花递给长丰。

长丰仔细打量一眼顾明朝,颔首致谢。他视线一转,猛地看到树后有个畏畏缩缩的身影,还未入鞘的长剑如风般射出,叮的一声钉在那人躲着的树干后。

“王二麻子”时于归看到那人露出的面容,吃惊的说着。

来人正是之前被时于归吓唬捉弄的王二麻子,王二麻子被吓得腿软,想跑又看到长丰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近在咫尺的长剑削铁如泥,刀锋冰冷。他一听到有人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更是吓得走不动路。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路过,我怕火,才不去救火的,贵人饶命。”

时于归一见他就觉得有鬼,抱胸冷笑一声,示意长丰把他带上来,嘲讽道“你上次也说不知道,谁知道阎王殿前吐出来的还挺多的,想必你也听过刑部大火吧,如今那群混混中只剩下你一人,那些人连慧根都杀,要是发现你”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长丰长剑一收,准确地架在王二麻子的脖子上,冰冷的触感轻轻地贴在他脖颈间,带着微微的刺痛。

话说那日王二麻子自认自己生死前走了一遭,感觉是老天爷在提醒自己便连夜逃回老母亲家装病,所幸他平日就很混,做事情一向磨磨唧唧,偷懒成型,二狗子也没太在意。他胆战心惊地住在老母亲家,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发现二狗子他们全部被抓了,再过不久,便听到刑部大牢大火。

没想到,连番惊吓,假病变真病,为此花了不少钱,这次他听村长说径山寺着火了,救火是有补偿的,便想混点钱来。但见到山火熊熊狰狞,心中害怕,却步不前,正打算离开突然被抓,又被人准确无误地点出心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我,别杀我,我娘腿脚不好,这几天都躺在床上,我不能死啊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慧根竟然和这里的一个师傅说话,但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慧根什么都知道的”

王二麻子被吓得不轻,鼻涕横流,说话也颠三倒四的,抹着眼泪哭嚎着“人我只搬过两次啊,我就是拿钱办事,后来他们被抓了才知道一点,我真的不知道啊对对对,我还知道,我还

知道,我之前好奇跟踪过二狗子,看到他在后山和面上有大黑痣的人见面,那个人给了他很多银子,其他的我都不知道啊。饶命啊,各位大侠饶命啊。我娘不能没了我啊。”

时于归挥了挥手,长丰收剑,王二麻子忙不迭地跑了出去,长丰对着一个士兵使了个眼色,士兵领命,悄悄跟在他后面。

时于归听到慧根的名字反复出现,叹气想到,慧根作为一个贯穿始终的关键人物,最终还是被自己的主子放弃,消失在刑部大火中。

“这一出大戏终于要落幕了。”时于归看向径山寺的大火,火势惊人,火舌在山间肆意舔卷,无数梅花瞬间消失在火光中,刺鼻剧烈的硝烟越见浓烈。

这场两个月前的京兆府逃妾的小小案子,逐渐演变成一个滔天罪案,一条血腥残酷的人口拐卖贩卖链条逐渐暴露在天光下,打着善意救济的名义,用着佛珠普照的光芒,底下却是干着恶心的勾当,而这事,如今终于到了可以收网的时刻。

“把京兆府,曹府,还有之前叫人暗中观察的官员大臣府邸全部围起来,不准任何人出入。”时于归淡淡说道,“即使是舒亲王也不能进门。本宫要亲自审问这些为祸一方的朝廷栋梁,人血银子用得可还舒坦。”

作者有话要说案子结束了,只剩下一点收尾工作了,呜呜,不是我写的慢,是我太懒了,每次写道三千字就不写了,所以感觉案子很长,我的锅,我忏悔,我今天更六千,明天案子就结束了不好意思啊,今天周五电玩城真好玩沉迷,,,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