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庇护（1 / 2）

老者缓缓的抬起头来，用那已经是满眼白裔的浑浊双眼看着盘酬，又看了一下他身后的洪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又低下了头。

“对于你的一生，我不想做评价，也轮不到我做评价，究竟是尽忠职守，还是十恶不赦，自然有后人去评定，我来到这里，是想救你。”面前的老者依然是没有任何反应，盘酬皱了一下眉头，继续说：“我想知道，为什么洪涛可以保证他的理智，你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做到的。”

他依然是不说话，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具尸体一样跪在那里，但是这后面的洪涛有些愤怒了，从梦中，他亲眼看见了自己深爱的母亲，就是被眼前的这人给杀害的，“懦夫，你能为了权势亲手杀掉你的结发妻子，你能不闻不问你的儿子这么多年，却不敢为自己犯下的罪孽赎罪，你不配做一个父亲，更不配做一个丈夫。”盘酬拉了洪涛一下，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但是他好像不为所动，“你要是还有一丝的良知，你就应该想着赎罪，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补偿我的母亲，补偿我，这才是你应该做的，而不是像个懦夫躲在这里等死！”

那一具人形挤了一具话出来，“洪泽在十年前就死了。”

“那你是谁！”

“我只是王爷的一条狗。”

“你的王爷现在死了，就是被眼前的这个人亲手杀死的，你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对他言听计从了。”洪涛激动的说。

但是这个老人依旧是重复着那句话，“洪泽已经死了。”

盘酬又是眉头一皱，他远远没想到，面具人的影响强力至此，就连死了的他，还能对生者有着这么强的束缚力。看着眼前这个一心求死的活死人，盘酬算是相同了那天自己的外公对自己说的话的意思了，要想消除面具人对这个世间人类的影响，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盘酬抓抓脑袋，仔细的想着这件事的因果，然后注意力被放在了洪泽说的话上，他说自己已经死了，还是在十年前，算算时间，十年前，差不多就是刚刚的那个场景，他们爷俩从那个小院子出来的时间。想到这一层，盘酬算是有一点头绪了。

“你说洪泽十年前死了，无非是不想迷失自己，换句话说，其实最怕失去自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所以才一直用洪泽已经死了这个事情来催眠自己，”盘酬看了一下，眼前的这一摊人没有任何的答应，就顺着自己的想法说下去，“在面具人的强力束缚下，要保全自己的意识，是不可能的，你在很早以前，大概就是你亲手杀害了自己深爱的妻子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所以，当面具人再次掌权并且邀你进京的时候，你就已经猜到，自己会变成现在这样，一个彻底由面具人掌控的傀儡，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正是这样，你那天夜里做了两个决定：一，是杀死自己，二，就是救活洪涛。”看着眼前有了一点点小的动作，盘酬继续说着：“让自己在最像自己的时候死去，所以以后不管是做了什么事情，都和自己无关，因为自己已经死了，要怪只能怪这个名为洪泽的死人，这样才能让自己保留这最后一分意识，坚守初心，不让自己在面具人的支配漩涡中，彻底的沦陷，而这最后的一分意识，正是用来保护你的儿子，即使你和洪夫人的约定，又是你活着的唯一愿望。”

一旁的洪涛听了这么一大段的分析，看着这个早已不像人的父亲，不可思议的又看了一眼盘酬。眼前的这个老人再次移动了一下。

盘酬看着这种效果，乘热打铁，接着说道：“这里是你的意识之中，你身上的这些锁链想必就是面具人给你施加的，这么多年来，我想你一直试图挣脱着他们，但是有三个原因让你不敢，也不能挣脱着锁链。你儿子的安全，你对面具人的忠诚和这份束缚本身的力量，这三点让你越陷越深，到了现在，不管是身体还是心智都衰老了，就更加的不敢去挣脱这个链子了，因为你曾尝试过，每次试图挣脱后，都会有着更加强力的惩罚，也许是为了被你杀过的人的挣扎，也许是为了大肆敛财的时候的挣扎，或许是对于皇权的挑战的挣扎，但是都失败了。基于恐惧，你早就彻底放弃了反抗。你儿子说的对，你是懦夫，而且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你这样的人不配有这么好的妻子，这么好的儿子，你根本不配做一个男人。一个真正的男人，就算是被打倒，也绝不会被打败。”说道这里，面前的老人开始嚎啕大哭，盘酬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住，反而是说的更大声了，“你不想承认这一点，就开始编造谎言来欺骗自己，欺骗自己已经死了，现在的只是洪泽的影子。把那个敢于抗争的洪泽永远的停留在了那一刻，那个敢于挣脱锁链去拯救自己的儿子的时候。”看着痛哭流涕的老人，盘酬放松了声音，不是那种苛责的口气，而是劝慰，“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是让洪泽重新活过来最好的时机，现在没有了你儿子的束缚，没了忠诚的束缚，只剩下这么几根可怜的锈铁链，而且就算是你去反抗，去挣扎，也不会有任何的惩罚，因为这个惩罚的主人，你口中的王爷，我所说的面具人，也是我的二爷爷，已经亲手被我杀死了，所有制约你的因素，已经替你全部扫清了，洪泽能不能活过来，就只剩下你自己了，生死一念间。你要是一心求死，我也会成全你，我们现在就走了，我不会等太久，如果你没有醒来，我会让你的儿子亲手杀了你，也算是为他的母亲报仇了，好自为之。”盘酬低下身子，在他的肩膀上拍了几下，顺手扯断了一根他脖子上的锁链。然后起身带着洪涛就离开了。

睁开眼睛后，盘酬看看身边的洪涛，他也迅速的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的表情，像是在询问他刚刚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盘酬郑重的点了点头，“我能救他，但是救回来的依旧是一具尸体，没有自己的意识，就算是我强行的扯烂所有的锁链，他也只会浑浑噩噩的依赖着那些断了的链子，没有任何意义。”走到桌子的边上，轻轻的拍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韵娘，然后看她抬起头来看自己的时候，用手给她揉了揉眼睛。她醒来之后，盘酬让她扶着自己，往门口走去，背对着洪涛说：“要是我走出去以后，他还没有醒来，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也算是对他的解脱，皇帝那边我会解释的。”说完就在韵娘的搀扶下，朝外走去。

在火苗的跳动中，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的过去，终于，在盘酬没夸过门槛，就听见背后的一大声咳嗽声，洪泽醒来了，韵娘看了看盘酬的眼神，扶着他转身而回，继续坐到床边上，看着不住咳嗽的洪泽，一直朝外吐东西。洪涛拿了一个木盆过来接住，最后这个迟暮的老人，闭着眼睛，用手从口中扣出了一块已经是漆黑一片的血块，顺着势子，丢进了洪涛端的木盆中。又是一阵激烈咳嗽，终于，洪泽停止了咳嗽，并且睁开了眼睛。怎么说呢，洪泽整个人比刚来的时候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但是那双眼睛已经不是毫无生气的死人眼了。

“恭喜洪老爷跨过了自己这一关，今天，就算是您后半生的第一天了。”看着洪泽的眼神，盘酬作揖恭贺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