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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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发大。

冬荣很高。

即便踮着脚,云念也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而且因为两人距离拉近,反倒更显得他居高临下。

他就那么冷冷淡淡地垂头看着她,眼底不带任何情绪。

云念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也许什么都没期待,只是想让他赶紧回去吃饭而已。

由于沉默得有些久,云念的脑子逐渐糊涂。

她甚至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揪着他的衣领。

半晌,冬荣终于开口:“但我不喜欢你。”

他语气凉薄,连原来那点儿缠绵的尾音都被吞了回去。

云念却只是笑了下。

“你知道这种话不可能让我放弃的。”她说,“毕竟,这谎言说出来连你自己都不信。而且你很不会撒谎。”

“真假没有意义。”冬荣说,“你知道我的意思就行了。”

“父母不会因为小孩儿一句气话就不认他。”云念说,“我也不会因为你一句话就抛弃你。”

“父母也会抛弃孩子的。”冬荣低低地说,“你又凭什么觉得你不会抛弃我呢?”

云念:“凭我喜欢你。”

“喜欢我的人多了。”冬荣勾着唇,“你看过我微博吗?我发个句号都有几十万评论。”

“那很可惜。”云念说,“几十万几千万又怎么样?你就遇见我一个。你只喜欢我一个。”

“……”

冬荣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烫。

从眼神到语言,每一秒、每个字,都在发烫。

他仓促地用自己受伤的那只手抵开她,后退半步,靠在墙上。

云念没有逼过去。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冬荣垂头不知在看哪儿,云念盯着他。

“可能别人觉得我在作践自己,倒贴你,上赶着要帮你。觉得我脸皮厚,不要脸,死猪不怕开水烫。”

顿了顿,她轻笑道:“哦,或许你也这么觉得。”

冬荣眼睫轻轻颤了颤。

“但那又怎样呢,我不在乎。”

云念吸了吸鼻子,恨声说:“我他妈才不在乎。只要你最后是我的。全天下最好看最可爱的冬荣是我的。那我就是胜利的。”

“……”

冬荣悄无声息地攥紧了手指。

“我要把你

从黑暗里拉出来,让你这辈子都依赖我,这辈子都离不开我。谁也不能拥有你,除了我。”云念说,“我就是这么变态。随便别人怎么看,碍不着我。”

“原来你占有欲这么强。”

冬荣身体微微发着抖,脸上却还带着笑。

“但你救不了我。我以为你可以,但事实上,你不能。你已经很努力了,我也很努力了,但还是……很轻易的……”

他喉咙梗了梗,“很轻易的,就会回到原点。”

云念很坚定,“这只是一次小小的失败。”

“你以为自己是神仙吗?”

冬荣笑了声,缓缓摇头,“神仙也不能救我。”

“我不是什么鬼神仙,我只是一个很喜欢你的凡人罢了。”云念说,“就算我不能救你,但我能陪你一起。”

“我不想让你陪我,你只会让我更痛苦。”

冬荣抬起头与她对视。

“你以为你可以让我变好。但事实是,你让我更差了。”

“所以……求你。”他声音不稳地说,“为了我好,你走吧。”

云念凝视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约莫一分钟后,她闭了闭眼,苦笑道:“你真知道什么话最能伤我。”

“今天先不说了。”她直起身,“你冷静一下吧。”

冬荣看着她转身走远,突然发狠地扯住自己的头发。

他想,应该再也不会有人在他哭的时候来摸他的眼睛了。

-

云念到一楼大厅找了个椅子坐下。

她不知道自己刚刚那些话说得对不对。

到底是给他更多压力了,还是能让他感到安心。

表面上来看她好像说错了。

她也确实有一句话说得不对。

——冬荣这个人其实很会伪装。

要不是喜欢这种东西实在很难掩藏,她也不敢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然而别的方面就不太好看明白了。

不知道刚刚冬荣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还是为了让她离开而故意气她的。

犹豫一会儿,云念给心理医生去了个电话。

这位医生叫杜林,是从两年前就替冬荣治疗的心理医生。

云念每次给他打电话都有些犹豫,觉得怪过意不去的,因为杜林并不住在江竹,昨晚还是连夜开车从隔壁城市赶过来的。

人家只是个心理

医生,又不是亲戚或保姆,本来没必要随叫随到。

接通电话,杜林声音有点儿哑,估计还在睡觉。

想到他昨晚也在这儿守了那么久,云念更愧疚了,简单把情况交代完便挂掉电话。

没想到,十多分钟后,杜林就亲自赶到了医院。

估计这人昨晚就住在医院附近。

他先去看了冬荣,把人劝回病房吃饭,聊了一会儿,然后才到楼下来找云念。

这时候云念已经在一楼坐了一个多小时。

她彻夜未眠,本来应该非常困,然而和冬荣吵了那么一通之后,竟然神奇地清醒了。

现在她只觉得累,但并没有任何想要睡觉的欲望。

“我刚刚跟他谈过了。”杜林一坐下就开门见山地说,“他现在情绪确实很不稳定,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你。”

云念疲惫地捏了捏鼻梁,低低“嗯”了声。

“不过他昨天的行为和你没关系。”杜林说,“只是涉及到他年少时的一些事情,也是他抑郁症成因的一部分。”

“嗯。”云念叹了口气,“他没跟我说过他的抑郁症成因。”

“他的成因很复杂,否则他这样还算坚强的人,不会这么容易被打垮。”

顿了顿,杜林说:“不过这涉及到病人隐私,你毕竟不是他的亲属,如果没有他的同意,我也不能擅自告诉你。”

云念摇头,“没事,我不好奇。”

“你得好奇。”杜林笑了笑,“要是连成因都不知道,你怎么帮他呢?”

云念扭头看向他。

“你以为你不主动问这些事情是在尊重他,但你要知道他本来就是闷葫芦,不可能主动开口告诉你这些事情。

“很多人对抑郁症有误解。其实抑郁症并不是突然造成的,它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和人的性格、家庭环境生长环境,以及直接的导.火索,都有关系。大部分抑郁症病人的性格都比较压抑。压抑并不是指内向,而是指他们喜欢向内归因,遇到事情第一反应是自我反省,责怪自己,并且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绪。”

“你看起来是在陪伴他,和他一起生活,但实际上,他仍然非常压抑。”杜林说,“应该说,他更压抑了。因为他不愿意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带给你,每天都在

努力假装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所以,他说的都是真的。”云念喃喃道,“我让他更差了,是吗?”

“不能怪你。”杜林拍了拍她的肩,“你只是不够心狠。”

云念微愣,“什么意思?”

“你要知道他是个病人。”杜林说,“虽然抑郁症病人确实很脆弱,大部分时候我们要顺着他,但你要真正地陪伴他,首先你得了解他。你得让他学会依赖你,也要让他知道你需要他。”

云念有些迷糊,“我、我不太懂……”

“你看他现在不是让你走么?”杜林挑眉,“这不就是因为,他觉得你没了他能过得更好么?”

“可是……”云念迟疑着说,“我担心给他压力。如果我告诉他我没了他不行,那他会不会……”

“你总是陷入极端。”杜林打断她,“你不能威胁他,但也不能因为害怕他有压力,就完全压抑你自己的需求。你需要他,你得让他感受到。”

沉默片刻,云念点点头。

她确实经常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喜欢,但那基本只是嘴上说说,满足自己的某些心理而已。

但冬荣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些口头安慰。

他是个敏感的人,需要从很多细节上来体会情感。

一起生活的这些日子里,云念除了回家吃饭,从没表达过自己有什么地方是需要冬荣的。

然而做饭这事儿的可替代性太强了。

“其实情侣之间表达爱意的肢体语言是很丰富的,但你们没有。”

杜林开口问道:“容我冒犯一下,请问你们现在到底有没有在一起?”

云念有些心虚地摇了摇头。

“……”

杜林快被气笑了,“所以你和病人合起伙来欺骗我是吗?那天我和冬荣打电话,问他是不是情侣关系,他默认了。后来我和你聊天,说到你俩之间的关系,你也没有反驳——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

云念小声说:“我觉得和情侣也差不多啊……”

“差不多???”

杜林深吸一口气,看起来不太想和她说话了。

“抱歉,我不知道这个会有这么大影响。”云念连忙说,“那现在应该怎么补救呢?”

“当务之急是先让他平

复下来,至少要回到之前那种状态。”

停顿几秒,杜林说:“你先离开一段时间吧。”

“……我离开?”云念以为自己听错了,“我离开不会让他病情加重吗?之前我向另一个医生咨询,还让我好好考虑来着,说如果确定要在一起,就不能轻易离开……”

“问题是,”杜林一字一顿地说,“你们在一起了吗?”

“……”

云念哑口无言。

“他现在最浓烈的情绪是想让你离开,想让你不要因为他而毁掉你自己。如果你不离开,他会因为需要继续伪装下去而感到压力巨大。”杜林说,“他暂时还没有把想念这种情绪放在第一位,你留在这儿只会刺激他。”

“……”

云念泄了气,“哦。”

“但他迟早会想你的。”杜林继续道,“他自制能力太强,能接受你不容易,之前我好说歹说,他还是选择一个人治疗。但他竟然没忍住让你和他一起住了这么久,只能说欲望远远超过理智。”

丧了一天多了,云念终于在这句话中找到一点儿喜悦,“原来他这么喜欢我啊?”

杜林差点儿冲她翻白眼。

云念连忙又问:“那我需要离开多久啊?”

“暂时还不知道。”

杜林想了想,说:“这段时间我会陪他一起,随时关注他的情况。”

云念:“你也不可能每天关注他啊。”

“我现在就住在隔壁城市,过来一趟很方便,我会隔天就过来看他一次,随时和他通话联系。”杜林说,“等到他情绪稳定了,主动向我提起你,我会告诉你。”

“那我就可以回来了吗?”

“视情况而定吧。”

杜林也有些疲惫,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才继续说:“总之你不要擅自行动,一切听我安排。”

“哦,”云念撇了撇嘴,“那行吧。”

“还有,”杜林提醒道,“之后不要再保持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了,拖着对你对他都不好,尤其是对他,会让他处在一种不上不下的焦虑中。”

“嗯。”云念坚定地点头,“我知道,你放心吧,这是我喜欢做的事。”

杜林:“……”

他朝她竖了个大拇指,起身道:“好了,我先上去陪着他,你也去休息休息吧

,熬了这么久,身体吃不消。”

“好。”

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云念回家沾床就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冬荣在医院只住两三天,她得趁着这段时间搬完家。

春江雾雨这边的销售已经到了尾声,但也还要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她住哪儿呢?

临时找房子还真不方便,又没钱。

纠结良久,云念翻出通讯录,手指悬在“老爸”两个字上犹豫不决。

本来卖完春江雾雨,她的打算就是直接回首都。

现在提前一个月回去,老爸应该也不会说什么。

但问题是,现在回去了,之后又怎么回江竹来呢?

总不能跟老爸说她要去陪自己的抑郁症男友吧?

老爸可能会把冬荣活剥了。

唉不管了,也没更好的办法。

就算找到房子,春江雾雨的销售处也离得太近了,冬荣随便出个门都有可能撞上,那别说冬荣,她都不确定自己能把持得住。

还是回去吧,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老爸也没那么不开明呢。

下定决心,云念手指落了下去。

“哟,够可以的。”电话一通,那头就传来云诚阴阳怪气的声音,“几个月不给你老爸打电话,我看到时候老子坟头草长起来了你都不知道我死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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