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贞观帝魂游阎罗城(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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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牖近光放晓烟,帘栊幌亮穿红电。

楼台高耸接青霄,廊庑平排连宝院。

兽鼎香云袭御衣,绛纱灯火明宫扇。

左边猛烈摆牛头,右下峥嵘罗马面。

接亡送鬼转金牌,引魄招魂垂素练。

唤作阴司总会门,下方阎老森罗殿。

世民正在外面观看,只见那壁厢环现叮当,仙香奇异,外有两对提烛,后面却是当值接引官朱太尉而至,道:“请唐王上殿。十殿阎王在里等候。”说着和崔判一起把李世民迎了上去。

李世民看时,十王一字排开坐在那里。他们是:秦广王、初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阎罗王、平等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王、转轮王。世民站在森罗殿门口,不敢前行,十王道:“陛下是阳间人王,我等是阴间鬼王,份所当然,何须过让?”世民道:“朕得罪麾下,岂敢论阴阳人鬼之道?”说着走上前,便与阎王们施礼,十王也都拱手还礼道:“请坐,那边请坐!”世民本也在阳间当贯了王,也有些走的累,就顺腿往殿东边走了几步,坐在了设有茶几的太师椅上。秦广王谓世民道:“先时,你的哥哥和弟弟连年吿你行凶夺位,是我等压着未报,那太子李建成说我们‘居其位,而不谋其政’,我们才奏到玉帝那里,玉帝便罚了你的帝都一百天旱灾,一示警吿。罚期未至,泾河神又枉法提前布雨,犯了天条,当诛于帝都上空。可你言能救他一命,后又不救,他那魂魄眼放凶光,也来这里告你,不得不叫来对证庭审。阴庭念你是个有作为之君,不便叫他们与你对质。那金鲤水神虽犯天条,可他有功于一城黎民,君不见,泾河岸上,成千上万的黎民在为他殡葬。许救而反杀之,何也?”世民听完这话,吓得一字也说不出来。崔判官小声道:“唐王,秦王问你呢?”世民只好道:“我是想救泾河水神,只是这人曹官魏征在我跟前困盹一会,我哪里知道他不用刀也能行刑呢?”说得十王都哈哈大笑起来,阎王道:“真是人王,你哪里知道鬼神之事呢!”世民道:“我情愿用我之命换河神之命。”秦广王道:“用不着你的命换,我们阴间也缺贤人,地藏王已把金鲤安排到地藏宫作理贤官去了。你既有救他之心,我们十王也不再难为你,你这就可回转阳间了。”宋帝王道:“唐王呀,将来我们或许是同行,地藏王已许我四百年后,托转人间去当几十年人王,我要和你比一比帝绩。”卞城王道:“对!看唐王的帝寿还有多久?”言毕,即命叫取,崔判官急转司房,将天下万国国王天禄总簿,先逐一检阅,只见“大明洲之东胜神州之大唐国年号贞观庙号太宗皇帝李世民注定贞观一十三年一十二月一十三日戌时尽”字样,崔判官吃了一惊,算算唐王的阳寿只有几个月,急取浓墨大笔,将前边的“一”字上边添了一横,忙将簿子拿到殿前呈上。十王看时,见李世民名下注定二十三年,就问道:“陛下登基多少年了?”世民道:“我即位,今一十三年了。”阎王道:“陛下宽心勿虑,还有十年阳寿。”世民闻言,忙站起躬身相谢,随问道:“众位贤王,我宫中可安否?”平等王看了看簿子道:“俱安!但恐御妹寿似不永长。”世民再拜启谢:“我回阳世,无物可酬,惟答瓜果而已。”十王喜道:“我处颇有东瓜、西瓜、北瓜,只少南瓜。”世民道:“我回去,即送来。”十阎王差崔判官、朱太尉送李世民还魂。世民便别了十王,跟着崔、朱二鬼官,离了森罗殿。

那太尉执一首引魂幡,在前引路,崔判官随后保着,径出幽司。世民举目而看,不是旧路,问判官曰:“此路差矣!”判官道:“不差,阴司里是这般,有去路,无回路,就请陛下游玩地府一番罢!”太宗只得随他两个引路前来,径行数里,忽见一座高山,阴云垂地,黑雾迷空。李世民道:“崔先生,那厢是什么山?”判官道:“乃幽冥背阴山。”世民悚惧道:“朕如何去得?”判官道:“陛下宽心,有臣等引领。”李世民战战惊惊,相随二人,上得山岩,抬头观看,只见:

形多凸凹,势更崎岖。峻如蜀岭,高似庐岩。非阳世之名山,实阴

司之险地。荆棘丛丛藏鬼怪,石崖磷磷隐邪魔。耳畔不闻兽鸟噪,眼前

惟见鬼妖行。阴风飒飒,黑雾漫漫。阴风飒飒,是神兵口内哨来烟;黑

雾漫谩,是鬼祟暗中喷出气。一望高低无景色,相看左右尽猖亡。那里

山也有,峰也有,岭也有,洞也有,涧也有;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

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岸前皆魍魉,岭下尽妖魔。洞中收野

鬼,涧底隐邪魂。山前山后,牛头马面乱喧呼;半掩半藏,饿鬼穷魂时

对泣。催命的判官,急急忙忙传信票;追魂的太尉,吆吆喝喝趱公文。

急脚子旋风滚滚,勾司人黑雾纷纷。

世民全靠着判官保护,过了阴山。往前行走,又历了许多衙门,一处处倶是悲声震耳,恶怪惊心。世民道:“此又是何处?”判官道:“此是阴山背后一十八层地狱。”世民道:“是哪十八层?”判官道:“你听我说:

吊筋狱、幽枉狱、火坑狱,寂寂寥寥,烦烦恼恼,尽皆是生前作下

千般恶,死后通来受罪名;丰都狱、拔舌狱、剥皮狱,哭哭啼啼,凄凄

惨惨,只因不忠不孝伤天理,佛口蛇心堕此门;磨捱狱、碓捣狱、车崩

狱,皮开肉绽,抹嘴咨牙,乃是满心昧已不公道,巧语花言暗损人;寒

冰狱、脱壳狱、抽肠狱,垢面蓬头,愁眉皱眼,都是大斗小秤欺痴蠢,

致使灾屯累自身;油锅狱、黑暗狱、刀山狱,战战惊惊,悲悲切切,皆

因强暴欺良善,藏头缩颈苦伶仃;血池狱、阿鼻狱、秤杆狱,脱皮露骨,

折臂断筋,也只为谋财害命,宰畜屠生,随落千年难解释,沉沦永世不

翻身。一个个紧缚牢拴,绳缠索绑,差些赤发鬼、黑脸鬼,长枪短剑;

牛头鬼、马面鬼,铁简铜锤。只打得皱眉苦面血淋淋,叫地叫天无救应。

正是人生却莫把心欺,神鬼昭彰放过谁?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

来迟。”

世民听说,心中惊惨。进前又走不多时,见一伙鬼卒,各执幢幡,路旁跪下道:“桥梁使者来接。”判官喝令起去,上前引着世民从金桥过去。世民又见那一边有一座银桥,桥上行几个忠孝贤良之辈,公平正大之人,也有幢幡接引。那壁厢又有一桥,寒风滚滚,血浪滔滔,号泣之声不绝。世民问道:“那座桥是何名色?”判官道:“陛下,那叫做奈何桥。”世民道:“都无可奈何了?”判官笑道:“那桥上都是些:

奔流浩浩之水,险峻窄窄之路。俨如匹练搭长江,却似火坑浮上界。

阴气逼人寒透骨,腥风扑鼻味钻心。波翻浪滚,往来并没渡人船;赤脚

蓬头,出入尽皆作孽鬼。桥长数里,阔只三拃,高有百尺,深却千重。

上无扶手栏杆,下有抢人恶怪。枷杻缠身,打上奈何险路。你看那桥边

神将甚凶顽,河内孽魂真苦恼。桠杈树上,挂的是青红黄紫色丝衣;壁

斗崖前,蹲的是毀骂公婆淫泼妇。铜蛇铁狗任争餐,永堕奈河无出路。

诗曰:

时闻鬼哭与怪号,血水浑波万丈高。

无数牛头并马面,狰狞把守奈何桥。”

正说间,那几个桥梁使者,早已回去了。世民心又惊惶,点头暗叹,默默悲伤,相随着判官、太尉,早过了奈何恶水。

前又到枉死城,只听得哄哄人嚷,分明说:“李世民来了!李世民来了!”贞观帝听叫,心惊胆战。见一伙拖腰折臂、有足无头的鬼魅,上前拦住,都叫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慌得那世民藏藏躲躲,只叫:“崔先生救我!崔先生救我!”判官道:“陛下,那些人都是那六十四处烟尘、七十二处草寇,众王子、众头目的鬼魂;尽是枉死的冤孽,无收无管,不得超生,又无钱钞盘缠;都是孤寒饿鬼。陛下得些钱钞与他,使他们超度,也是阴功一件。”世民道:“寡人空身到此,就是想做好事,却哪里得些钱钞?”判官道:“陛下,阳间有一人,金银若干,在我这阴司里寄放。陛下可出名立一约,小判可作保,且借他一库,给散这些饿鬼,便不堵路号叫。”世民问曰:“此人是谁?”判官道:“他是河南开封府人氏,姓相名良,他有两库金银在此。陛下若借用过他的,到阳间还他便了。”世民甚喜,情愿出名借用,遂立了文书与判官,借他金银一库,着太尉尽行给散。判官复吩咐道:“这些金银,汝等可均生用度,都记着大唐皇帝的功德。他还要到阳间做一个水陆大会,度汝等超生,若何?”众鬼闻言,得了金银,俱唯唯称谢。都让了一条路。判官令太尉摇动引魂幡,领太宗出离了枉死城中,奔上平阳大路,飘飘荡荡而去。毕竟不知从哪条路回阳,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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