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上)、钯筑虎先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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偈曰:

法本从心生,还是从心灭。

生灭自有谁,请君自辨别。

既然皆己心,何用别人曰?

只须下苦功,扭出铁中血。

绒绳着鼻穿,挽定虚空结。

拴在无为树,不使他颠劣。

莫认贼为子,心法都忘绝。

体教他瞒我,一拳先打彻。

现心亦无心,现法法也辍。

人牛不见时,碧天光皎洁。

秋月一般圆,彼此难分别。

这一篇偈子,乃是玄奘法师悟彻了《心经》,打开了门户,那长老常念常存,一点灵光自透。

且说他四众,在路餐风宿水,带月披星,早又至夏景炎天,但见那:

花尽蝶无情叙,树高蝉有声喧。

野蚕成茧火榴妍,沼内新荷出现。

那日正行时,忽然天晚,又见山路旁边,有一村舍。三藏道:“徒弟,你看那日落西山藏火镜,月升东海现冰轮。幸而道旁有一人家,我们且住一宵,明日再走。”八戒道:“说得是,我老猪也有些饿了,且到人家化些斋吃,有力气,好挑行李。”行者道:“这个恋家鬼,你离了家几日,就生报怒!”八戒道:“哥啊,似不得你这喝风呵烟的人。我从跟了师父这些天,长忍半肚饥,你可晓得?”大圣道:“是你娘子叫你减胖的,怨不得别人。”三藏道:“悟能,你若是在家心重呵,不是个出家的了,你还回去罢。”呆子忙跪下道:“师父,你莫听师兄之言,他有些脏埋人,我不曾说甚的,他就说我报怨。我是个直肠的痴汉,我说道肚内饥了,好寻个人家化斋,他就骂我是恋家鬼。情愿要伏侍师父往西天去,誓无退悔,这叫做恨苦修行,怎的说不是出家的话!”三藏道:“既是如此,你且起来。”大圣笑道:“你这呆子,跟你乐呢!”

那呆子口里絮絮叨叨的,挑着担子,只得死心塌地,跟着前来,早到了路旁人家门首。三藏下马,行者接了缰绳,八戒歇了行李,都伫立绿荫之下。三藏拄着九环锡杖,按按藤缠篾织斗篷,先奔门前,只见一老者,斜倚竹床之上,口里嘤嘤的念佛。三藏不敢高言,慢慢的叫一声:“施主,问讯了。”那老者一骨碌跳将起来,忙敛衣襟,出门还礼道:“长老,失迎。你自哪方来的?到我寒门何故?”三藏道:“贫僧是东土大唐和尚,奉圣旨上雷音寺拜佛求经。适至宝方天晚,意投檀府告借一宵,万祈方便方便。”那老儿摆手摇头道:“去不得,西天难取经,要取经,往东土去罢。”三藏口中不语,意下沉吟:菩萨指道西去,怎么此老说往东行?东边哪有经卷?腼腆难言,半晌不答。却说行者素性凶顽,忍不住上前高叫道:“那老儿,你这么大年纪全不晓事。我出家人远来投借宿,就把这厌钝的话唬我。十分你家窄狭,没处睡时,我们在树底下,好道也坐一夜,不打搅你。”那老者扯住三藏,道:“师父,你道不言语,你那个徒弟,那般拐子脸、瘪颏腮、雷公嘴、红眼睛的一个痨病魔鬼,怎么反冲撞我这年老之人?”行者笑道:“你这个老儿,忒也没眼色!想我老孙虽小,颇结实,皮裹一团筋哩!”那老者道:“你想必有些手段。”行者道:“不敢夸言,也将就看得过。”老者道:“你家居何处?因甚事带发为僧?”行者道:“老孙祖贯东胜神州海东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自小儿学做山王,称名忽悠,凭本事挣了一个齐天大圣。只因不受天禄,大反天宫,惹了一场灾祸。如今脱难消灾,保我这唐朝驾下的师父,上西天取遭经。怕什么山高路险,水阔波狂!我老孙也捉得怪,降得魔。倘若府上有什么丟砖打瓦,锅叫门开,老孙便能安镇。”那老儿听得这篇言语,哈哈笑道:“原来是个撞头化缘的熟嘴儿和尚。”行者道:“你儿子便是熟嘴!我这些时,只因跟我师父走路辛苦,还懒得说话哩!”那老儿道:“若是不辛苦,不懒说话,好道活活的聒杀我!你既有这样手段,西方也还去得,去得。你一行几众?请至茅舍里安宿。”三藏道:“多蒙施主关照,我一行连马匹四众。”老者道:“马匹也算一口?”三藏道:“这马是小白龙所变,可算得一众?”老者笑道:“算得,算得!那一众在哪里?”行者指着道:“这老儿眼花,那绿荫下站的不是?”老儿果然眼花,忽抬头细看,一见八戒这般嘴脸,就唬得一步一跌,往屋里乱跑,只叫“关门!关门!妖精来了。”行者赶上扯住道:“老儿莫怕,他不是妖怪,是我师弟。”老者颤惊惊的道:“好!好!好!一个丑似一个的和尚!”八戒上前道:“老官儿,你若以貌取人,干净差了,我们丑自丑,却都有用。”

那老者正在门前与三个和尚相讲,只见那庄南边有二个少年人,带着一个老妈妈,三四个小男女,敛衣赤脚,插秧而回。他看见一匹白马,一担行李,都在他家门首喧哗,不知是甚来历,都一拥上前问道:“做什么的?”八戒调过头来,把耳朵摆了几摆,长嘴伸了一伸,吓得那些人东倒西歪,乱跄乱跌。慌得那三藏满口招呼道:“莫怕!我们不是歹人,我们是取经的和尚。”那老儿才出了门,搀着妈妈道:“婆婆起来,少要惊恐。这师父,是唐朝来的,只是他徒弟嘴脸丑些,却也面恶人善,带男女们家去。”那妈妈才扯着老儿,二少年领着儿女进去。三藏却坐在他门楼里竹床之上,埋怨道:“徒弟呀!你两个相貌既丑,言语又粗,把那一家儿吓得七损八伤,都该文雅庄重点才是!”八戒道:“不瞒师父说,老猪自从跟了你,这些时俊了许多哩。若像往时在高老庄走时,把嘴朝前一掬,把耳两头一摆,常吓杀二三十人哩。”行者笑道:“呆子不要乱语,把那丑也收拾起些。”八戒道:“相貌是生成的,你叫我怎样收拾?”大圣道:“把那耙子嘴揣在怀里,莫拿出来;把那蒲扇耳,贴在后面,不要摇动,这就是收拾了。”三藏笑道:“悟能,莫听悟空摆划,你只不要故意吓人就好了。”八戒道:“没事,师父,我试试!”说罢,真个把嘴揣了,把耳贴了,拱着头,立于左右。三藏和行者笑个不住,道:“真个俊多了。”八戒便将行李拿入门里,悟空将白马栓在桩上。

只见那老儿才引个少年,拿了一个板盘儿,托三杯清茶来献。茶罢,又吩咐办斋。那少年又拿一张有窟窿无漆水的旧桌,端两条破头折脚的凳子,放在天井中,请三众凉处坐下。三藏方问道:“老施主,高姓?”老者道:“在下姓王。”三藏又问道:“有几位令嗣?”老者答道:“有两个小儿,三个小孙。”三藏道:“恭喜,恭喜。”又问:“年寿几何?”老者答道:“痴长六十一岁。”行者道:“好!好!好!花甲重逢矣。”三藏复问道:“老施主,始初说西天经难取者,何也?”老者道:“经非难取,只是道中艰涩难行。我们这向西去,只有三十里远近,有一座山,叫做五百里黄风岭,那山中多有妖怪。故言难取者,此也。若论此位小长老,说有许多手段,却也去得。”行者道:“不妨!不妨!有了老孙与我这师弟,任他是什么妖怪,不敢惹我。”正说处,又见儿子拿将饭来,摆在桌上,道声“请斋。”三藏就合掌诵起经,八戒早已吞了一碗。长老的几句经还未了,那呆子又吃够三碗。行者道:“这个馕糠!好道汤着饿鬼了!”那老倒也知趣,见他吃得快,道:“这个长老,着实饿了,快添饭来。”那呆子真个食肠大,看他不抬头,一连就吃有十数碗。三藏、行者俱各吃不上两碗,呆子不住,便还吃哩。老王道:“仓促无肴,不敢苦劝,请再进一箸。”三藏道:“够了。”八戒道:“老儿,滴答什么,谁和你发课,说什么五爻六爻,有饭只管添将来就是。”呆子一顿,把他一家饭都吃得罄尽,还只说才吃得半饱。却才收了家伙,在那门楼下,安排了竹床板铺睡下。

次日天晓,行者去备马,八戒去整担,老王又教妈妈整治些点心、汤水管待。早斋毕,三藏站起道:“悟空,王施主家人多境困,不如把银子留下点。”大圣转身道:“八戒,把银子拿出一锭来,给王老儿谢礼。”八戒道:“谢的太多了罢?”嘟囔着从篾箱里摸出一绽,递给老儿道:“王官头,谢礼来了。”老两口见这么一块银子,惊问道:“几位长老,奉两顿素饭,没说要钱呀!”大圣道:“给你就拿着。”老儿摆手道:“不行!不行!收十文八文铜钱也不该,更别说一锭银子。”三藏道:“听我说王施主,这是我家皇帝赐的,一两年也没花处,不如把他放在有用的地方。把这银子留下,给孙儿买几件衣服罢。”老两口千恩万谢,只得收下。师徒们致谢告行,老者道:“此去倘路间有甚不顺,是必还来茅舍。”行者笑道:“路上顺!路上顺!”遂此策马,挑担西行。噫!这一去,果无好路朝西域,定有邪魔降大灾。

四众前来,不上半日,果逢一座高山,看起来十分险峻。三藏马到临崖,斜挑宝蹬观看。果然那:

高的是山,峻的是岭,陡的是崖,深的是壑,响的是泉,鲜的是花。

那山高不高,顶上接青霄;这涧深不深,底中见地府。山前面,有骨都

都白云,屹嶝嶝怪石,说不尽千丈万丈挟魂崖。崖后有弯弯曲曲藏龙洞,

洞中有叮叮当当滴水岩。又见些丫丫叉叉带角鹿,泥泥痴痴看人獐,盘

盘曲曲红鳞蟒,耍耍玩玩白面猿。至晚巴山寻穴虎,带晓翻波出水蛟,

登的洞门唿喇喇响。草里飞禽,扑棱棱起;林中走兽,拘律律行。猛然

一阵狼虫过,吓得人心趷登登惊。正是那当倒洞当当倒洞,洞当当倒洞

当山。青岱染成千丈玉,碧纱笼罩万堆烟。

那师父缓促银骢,孙大圣停云慢步,猪悟能磨担徐行。正看那山,忽闻得一阵旋风大作,三藏在马上心惊道:“悟空,风起了!”行者道:“风却怕他怎的!此乃天象四时之气,有何惧哉!”三藏道:“此风甚恶,比那自来风不同。”行者道:“怎见得不比自然风?”三藏道:“你看这风:

巍巍荡荡飒飘飘,渺渺茫茫出碧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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