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最后一句令孙太后坐立不安。她缓缓站起，上身抖动，走到郕王面前，问：“你怎看？”

“扶掖朝纲！”郕王甩下四个字。

“我看你想做的不止这些。”

“你少干涉庙堂之事！”

“你能成为监国，还不是我扶上来的？”

“若无大臣恳求，您也有心无力。”

这句答话戳中了孙太后的神经，她顾左右而言他：“众臣打死马顺，你怎么不管？他们都不记得朝纲了，你还谈什么扶掖朝纲。”

“众臣确有不当之处，可王振一党更要算账！”说完，朱祁钰不想和她争辩，拂袖而去。

孙太后被庶子和众臣困扰，郁郁寡欢。离京师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大同，却被孙太后的亲子所困扰。

英宗北征之前，大同已被瓦剌人洗劫，百姓四散奔逃。守城将领郭登，为城内安全计，下令白天不准随便开门。英宗兵败后，他们加强戒备，每一点风吹草动都需提防。郭登穿梭在军营中，不是嘘寒问暖，安慰士卒，就是帮受伤的兵士包扎伤口。其他时候，他和军士们一起修缮兵器。他认为，保护大同城，是他最重要的事。兵士们对他，信赖殊甚。

群臣打死马顺的同时，一位大同兵士找到郭登，狠拍他的肩膀，道：“外面来了群瓦剌人，他们押着个穿黄袍的，又喊又叫，说皇上在此，不给钱就不放人！”

郭登有些糊涂：“什么皇上？”

兵士支吾：“我站城楼上仔细看了下，是个穿黄袍的，还戴了金冠，应该就是当今皇帝……”他轻哼一声，不说了。

郭登沉思半晌，道：“你先别理他，指不定什么人。不要开关。”

兵士领旨离去。

军营里，士兵听说有个穿黄袍的人在下面，你一言我一语，一时营内炸开了锅。郭登大喝一声，让众兵安静，然后下令：“守城要紧，大家听我指挥，不得擅自行事！”

没过多久，那位兵士回来：“刚下面那群人说，要我给您带个话。”

郭登不解：“带什么话？”

兵士答：“他说他就是当今皇上。”

郭登“啊”一声，哭笑不得。他出生以来，还没见过这等事情。但他还想打听个究竟，于是问：“他还说什么？”

“他还说，他同您是姻亲，您把他拒之城外，太放肆了。”

边上人一听，有的苦笑，有的摇头。郭登一时尴尬。他思考一会儿，对士兵说：“你先不要放他们进来，告诉他们，臣只是奉命守城，不知其他。”

士兵问：“真不要放他们进来？他们在下面一遍一遍喊，太吵了。”

郭登黑了脸：“我说过，一切听我的指挥！”

士兵应声而去。他走后，一位伤兵问郭登：“那真是当朝皇帝？他来这里找你干什么？”

“等下再说，静观其动。”

士兵又回来。“下面有个人，自称是锦衣卫校尉袁彬，又哭又叫还拿头撞门，我们守城的简直不堪其扰，您说该怎么办？”

郭登心急如焚。他一拍脑袋，对士兵说：“这样，你放个箩筐下去，把他吊上来。带到我这里，我问他个究竟。”士兵退下。

过了些许时候，他带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回来。“你是何人？为何要在城墙下聒噪不休？”郭登质问。这个人见了郭登，立刻嚎啕大哭。郭登心软，便细语安慰。哭完，这个自称袁彬的人，就把战败的苦况讲给郭登听。虽然语无伦次，但郭登和身边士卒还是大致了解了一切。

郭登听完，说：“现在情况危险，问他个究竟要紧。”他顿了顿，“我去让刘安、孙祥和霍瑄随你出城问一问。”他转过身让士兵叫这三人过来，又问袁彬：“皇上现在如何？”

袁彬略带满意地回答：“皇上过的很好，瓦剌人给他好吃好喝的，他现在好得很。”郭登听完，嘴角抽动。

刘安等三人来到。郭登冲他们使了个眼色，他们点头而出。郭登、袁彬和其他士卒又围聚在一块，聊起战况。

很多人进营。郭登回头一看，中间就是明英宗朱祁镇，忙忙上前迎接。此时的英宗，从头到脚都被一层灰尘罩着，金冠歪斜，龙袍上的裂缝或长或短。他的眼神游移不定，大概是几日不眠所致。嘴角下垂，但他内心残留的些许倔强，聪明人一望可知。

郭登看见皇上这般模样，涕泪满面：“真没料到，我大明王朝出征，尽会一败涂地！”

朱祁镇语气窝囊：“都是士兵没甚本事，朕才这样。”

听皇上这么一说，郭登心里不是滋味。他应付地点点头。

朱祁钰看郭登脸色，以为他会出手相助，试探着问：“大同国库里钱物如何？有没损失太多？”

郭登随口回答：“大概140000两银子！”

朱祁镇兴奋莫名：“快拿22000两银子出来，给我们分！”

郭登左右为难。他问英宗：“真要给？最近大同战事紧张，正需要资金呢。”

朱祁镇急了：“拿出来就是。”

君命难违。于是郭登遵命，拿了22000两银子给皇帝。银子到手，朱祁镇说，不妨给些衣服和金银，郭登要是给不起，其他军官也行。没奈何，郭登派人从营里找到些值钱的东西，交到皇帝身边人手里。这其中，有郭登弃之不穿的衣服，也有其他军官的——比如废旧的三件蟒龙衣。朱祁镇双手端起衣服，盯着它们，嘻嘻一笑，就回身奉给后面站着的瓦剌人，嘴上还说：“也先，朕就奉上这些！”手握金银细软的朱祁镇随从，也依样画葫芦，学皇帝把东西交出。

“这就是也先！”郭登双目微瞪。委屈、不安、反感、疑惑，一阵接着一阵涌上他的心头。他派两名士兵护送英宗等人出城，自己和广宁伯刘安等人站在大营一角，低声商量。

“我看，不如把这事上奏监国，让群臣想个办法。”刘安在军中颇有威信，郭登没少听取他的主张。

“可以吗？”郭登举棋不定。

“去吧，有何不可？”

郭登绷紧脸，点点头。他修书一封，把这天的事情一字一句记下，派士兵立即送往京师。

翌日朱祁钰临朝，接到郭登新上的奏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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