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1）

及至次日下学之后，赵蕲年跟着韩微明去了吕府。只见卫国公府的门前停满了轿马，于是二人又绕到了后门。那看门的小厮见了韩微明，只与旁人说了声：“快去告诉大爷，就说韩三公子来了。”而后便恭敬地引着他往里走。

韩微明问道：“你们二爷在哪？”

那小厮表情为难的回道：“如今这府上乱作一团了，都是驸马爷和二老爷在招呼客人，小的也不知道二爷在哪里。”

韩微明点了点头，问道：“现如今什么情况了？”

那小厮回道：“小的也不清楚，只听人说将军的尸体不日就到了。”

韩微明不再作声，熟门熟路地往其他地方去了。

走到一处游廊时，只见一个穿着孝服的二十四五岁的男子迎了上来，韩微明与他见礼，原来此人便是吕思归的兄长。只听那男子说道：“阿映，你可算来了，好歹思归还听你两句劝，他这两天滴水未进，也不出来见人，我带你去看看他。”

韩微明连声应了，又问那男子怎么回事，于是几人一边走一边交谈，赵蕲年这才知道吕将军的死因。

原来四月初一那晚，吕将军正在平城内，恰逢胡人夜袭平城。由于城内百姓众多，因此吕将军不肯先撤，带着将士们顽强抵抗，只让城中百姓先撤。不想胡人里应外合，驻守在平城的军士们节节败退，吕将军又被不知哪里来的流箭所伤，最后因为救治不及时，四月初二那天亡故了。云州的将士们死伤惨重，兼之群龙无首，士气低落，因此云州便被攻陷了。如今地方军队退守雁门关，拼死抵抗胡人南下，皇上已经派了秦王李守成前去接管，而吕将军的尸体也已经运到蒲州了，大概明日就能回京。

韩微明听了良久不语，那男子叹了口气说道：“如今外面流言众多，祖父强撑着身体要为父亲操办丧事，太子昨日也奉了陛下的命令来府上慰唁，我已请命丁忧去职，内院里如今只有二婶一个人操持，这府上乱作一团，众人哪还有心思去管思归。这孩子一时接受不了，又不肯说话，也不肯吃饭，一会儿你见了他，一定和他说说话。”韩微明点头称是。

片刻后，二人进了一处院落，只见上房的门紧闭着，有两个侍女站在门前。那男子走上前去看她们一眼，见二人均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敲了敲门，喊道：“思归，阿映来了。”

里面良久没有动静，韩微明等了片刻，便自推开门进去了。那男子替他关了门，又嘱咐了众人几句后便走了。赵蕲年因穿着男装，那两个侍女不好招待她，只引着她在回廊上坐下。

初时，屋内还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儿只听见了韩微明低语几句，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不多时，屋内传来了吕思归呜咽的声音，随即便成了嚎啕大哭，赵蕲年听了只觉的心里堵得慌，而那两个侍女早已垂下泪来，也跟着呜咽起来。

过了许久，那哭声终于停了下来，屋内复又归于平静。片刻后，只听屋门轻响，原来是韩微明推门出来了，他低声嘱咐那两个侍女：“先让他好好睡一觉。”而后便与赵蕲年说道：“走吧，咱们先回去。”

二人去了前院别过吕思归的兄长，那兄长连连谢了他，又叫他改日定要再来，而后便吩咐人送送他们。韩微明只说府上忙乱不必管他，于是只由一个小厮引着往后门去了。待走到一处垂花门外时，却见里面站着两个穿孝服的女子。其中一个年幼一些的女子见了韩微明，便走到那垂花门前，喊道：“阿映哥哥。”另一女子见此，也上前问道：“韩兄弟，你可是刚从兄长那过来？”

那引路的小厮见了二人忙拉着赵蕲年退到一旁，赵蕲年这才惊觉刚刚自己毫不避讳的盯着那两个女子。韩微明看见她二人，拱了拱手，与她们见礼叙过。只听那年长一些的女子问道：“如今前面究竟怎样了？兄长不让我们出去，二弟又颓废的那样。众人忙忙乱乱的，二婶子也顾不上我们，我们想知道什么也只能同下人打听，可他们也总是说不清。”

韩微明颔首，便将自己从吕思归兄长那里得到的消息又说了一番，二人见没什么新消息，不免有些失望，于是便与韩微明告辞。

等到上了马车后，赵蕲年便开口问道：“吕二爷怎么样了？”

韩微明轻声道：“哭了一场便好些了，这种事旁人再劝也没用。”

赵蕲年认同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三爷，刚刚那两个女子是谁？”

韩微明瞥她一眼，回道：“是吕将军的两个女儿，年长的那个早已与太子订了婚，如今看来又要耽搁好久了。”

赵蕲年对他们联姻的弯弯绕绕没甚么兴趣，只问道：“三爷怎得和他们家里人关系这么好？”

“八岁那年发生了些事，我不想待在府里，于是趁着去私塾上学时偷偷跑了。因为我什么都不懂，等到宵禁后还在主街上乱跑，巡逻的官兵就将我了带回去。那时吕将军还在京城任职，他见我穿着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就将我带回了卫国公府。他怎么问我我也不肯开口，兼之等了一夜也没听说哪家丢了孩子，于是便不停的哄我。直到我说了自己是英国公府上的，他便着人去打听，之后又亲自把我送府上。后来他来看过我几次，我便与吕二相识了，等到吕将军去了河东之后，来往便不多了。等到我十四岁进了国子学，又遇着了吕二，之后便又亲密起来，也偶尔与吕将军书信往来。这几年他总是记得我，‘阿映’就是他给我取得小字，可惜——”韩微明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了。

赵蕲年小心翼翼地问道：“三爷，你八岁那年发生了什么事？”

韩微明看了她一眼，低头道：“不记得了。”

赵蕲年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马车内复又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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