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五阴炽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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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施主已然归于琉璃世界,侍奉我佛药师琉璃光如来去矣。”圆静和尚一脸庄严,双手合十轻诵了一声佛号。

顾箴瞅瞅地上的张永顺,小心地蹲下来试了试他的鼻息。随即寻思了半天还是问道:“那他是不是死了?”

“一切众生皆有苦,这位施主手染罪孽,当顶礼我佛,洗清业障。阿弥陀佛。”

“所以说,他还是死了?”

“肉体只是精神的载体,张施主皈依我佛,琉璃世界不染尘埃污垢,五阴炽盛,蜃气入体,不得入我佛光明琉璃世界。自然是要舍去的。”圆静和尚闭目,双手仍做顶礼手印合十。

得,合着就死活不承认你是把他杀了是吧?顾箴也不想再与圆静和尚纠缠,也不知道这和尚使得是什么手段,只是念了一会儿经文,就能制伏了张永顺。他转而问道:“大师,您方才说道家将蜃气入体之人称为徒命人?可是有什么说法?”

圆静和尚睁开眼,看着顾箴,“施主与佛有缘,谓何要去追问道家的说法?”

顾箴后退一步,他可不想去当和尚,这佛家果然如传说中一般如此喜欢度人?

圆静顿了顿,也不强求一个解释,反而是为顾箴解释道:“道家有‘性’与‘命’的说法。徒命人便是说,蜃气入体之人,已经泯灭了人的‘性’,只有‘命’承载着身体,与行尸走肉一般,徒有命留,所以道家称之为徒命人。”

又学到了一个新的知识点,顾箴认真记下,旋即问道:“那大师,如何才能一叩修行的门庭?”

“怎么?之前告诉你蜃客这一说法的,想必是儒家的子弟,他没有与你说吗?”

“这……”

圆静和尚双手合十,“你既然不想皈依我佛,自然是有其他的缘法在等着施主。十方三世一切刹土,所有极微一一尘中,皆有缘法,该告诉你的不是老衲,施主还是莫要问了。”

顾箴心道,不想告诉就不告诉,没想到这老和尚还是个小心眼。他与圆静和尚见礼道:“那大师可否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山下唤来村民,将这尸体处理了,我恐怕此事不好解释,还请大师为我做个见证。真不是我动的手。”说着,他将双臂抬起来做举手状。

圆静和尚闻罢说道,“老衲便不留了,你需交代他们尸体一定要火化,万不可将尸体完整葬于土下,虽然张施主已经入我琉璃世界,但受了蜃气浸染的尸体可是鬼怪的绝佳居所。至于你说的见证,你只需与他们实说便是,若是有谁不信,全可来怀青县城城东的江源寺,老衲便在那里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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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是要走吗?”

“因事外出,久不回寺里,是要早些回去了。”

顾箴见圆静和尚打算走,也不好留下他,便作礼道:“大师慢走。”

“施主留步,老衲去也。”圆静和尚腾身而起,脚尖在树干上借力,飘然而去,转眼就没了身影。

老和尚转眼没了人影,顾箴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他看着已经没有丝毫动静的张永顺,有些感叹这和尚刚才的手段真可谓闻所未闻。

殊不知在佛家,老和尚坐于地面,右手下垂,指尖着地的动作正是佛家印法中的触地印,也叫作证悟印、降魔印。相传佛陀在修行成道时,有魔王不断前来干扰其清修。后来佛陀即以右手指触地,令大地为证,终使魔王惧伏,也象征着夜叉罗刹、种种外道都被正法一一降服。

另外此印也可以用作修行当中,佛家修行中最为紧要的禅定中,有时也会以此印法参修,能够更加的专注于修行中。

这些顾箴自然是不知道的,此时他正在打量着这片林子梳理记忆。

记忆中,顾箴正乘着月色从学塾归家,眼看就要到家,就看张永顺跌跌撞撞地从他家门口出来,口中含糊着不知在说着什么。他想着上前问话,因为在其印象里,张永顺一直以来的行为都颇为平和,就是一眼便泯然于众人中的那种不起眼与朴实。

张永顺为人有些木讷,但是在其父母那辈还算是村里面的殷实人家,所以才得以娶得杨氏这般在附近村落中还薄有些姿色的女子。

顾箴与张永顺往日交集不多,一是二人性格、年龄、所行之事皆无相同,二来顾箴此人因年少时的经历,致使他不愿与人交集,加之张永顺的木讷,就更没有交流的必要了。所以在其印象里也只有这些粗略的了解。

但昨晚顾箴见张永顺从自家院子里出来,所行种种都与其往常的行为大相径庭,甚至于有些疯魔,顾箴也就耐着性子上前想要去问问,谁知道那杨永顺见着了顾箴,忽地大吼一声,便扑将过来。顾箴折身一躲,张永顺余力不减,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顾箴一时有些惊惧,再看去,张永顺正好抬起头,皎洁月光下,有些阴翳的脸庞中闪过两道血芒。

此时的张永顺整个双眼都闪着红光,嘴角不住地淌着液体。双手指甲变得奇长,借由月光甚至还能看到锋芒。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生出了细密的鳞片,动起来哗哗作响。

就算再迟钝,顾箴也不能将眼前这个张永顺与平日里见到的相重叠。他大喊一声,就要往自家去,哪知此时的张永顺虽然走路有些踉跄,但动作却是奇快,直接从地上直立而起,又是一扑,顾箴依样躲过,但再想往家里去,已经是不现实了。通往家中的路已经被其拦住了。

张永顺这次倒是未倒下,但也没做更多的动作,而是直直地与顾箴对视着。时不时还要在口中嘟囔着谁也听不懂的话,或者说只是几个音节而已。

顾箴见无法回家,就开始一步步地往后退。张永顺静静地看着顾箴后退,也没有追上去的意思,二人越离越远,顾箴见张永顺仰起头,鼻子好像在嗅着什么,还是没有追上来的意思。他暗自松口气,正准备折身走远,忽然一阵风起,吹倒了白日一户人家放在院门口的农具,有些沉闷的声音中,张永顺动了。

顾箴暗道一声晦气,夺路而逃,他想及方才张永顺的动作,便折了身子往山上去。山间树木繁盛,顾箴想着张永顺虽然直行迅捷,但不圆转甚至于有些笨拙的动作,立时就打定了主意。

二人一个逃,一个追。期间几次都险些被张永顺扑倒,所幸路上遇见了不知哪里钻出来的野鸡,看着这大半夜不好好睡觉在山上做运动的二人,吓的不住咕咕鸣叫。张永顺也就顺势去追野鸡了。

顾箴松了口气,倚在一棵树下休息了一阵,一时也不知到了哪里,眼见四面尽是树木。

他怕一会儿在遇到张永顺,便费力地爬上身后的树,找了一处还算稳固的枝干,小心戒备起来。

山林静谧,顾箴借着银辉等了两个时辰,这才放下心来。紧绷的神经一松懈,困倦与身体带来的负担让他彻底没了精力,就那般倚在枝干上睡着了。

再有了意识,眼前已经变了样子,自己所倚靠的大树被一道雷直接劈倒,又恰巧将发现了自己的张永顺压倒在了地上。

顾箴收回思绪,右手下意识地伸出食指中指从鼻尖往眉心推去,却什么也没推到。他不禁摇头一笑,旋即仿佛触动了哪一条心弦一般失心疯似得大笑不止。

笑容中有解脱,有释然,还有一丝遗憾。

谁也没见到的林子里,一位名为顾箴的年轻人伏在地上,双臂撑着身体,忘我地大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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