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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阳山不算高,却也是群山连绵。
司空断洞府所在的湖泊,这会儿又重新荡漾起了波光和涟漪。远远的望向湖水,是一汪深邃而醉人的碧绿。
湖底的洞府难得的点起了红烛,洞府门前还挂了两盏并燃不起灯的大红灯笼。一贯静谧的洞府今日似乎有些吵嚷,但这人声嘈杂,来源却又只有二人。
目随声动,进了司空断的洞府之后,入眼便见几口大箱子上绑着红色的缎带,缎带还被绑上了蓬松鼓囊的花,喜气洋洋的。
案上除了红烛在摇曳之外,竟还放着两盏茶和果盘点心,能不能吃又是另一说了。
“千运尊者在上!”
司空断的声音朗朗响起,他喊了一声便膝盖一软,作势就要往地上的蒲团去跪。
世人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这在修界里,跪的人里头顶多再加个师尊就撑死了。莫不说司空断和千运尊者有昔日的情谊在,光是二人修为相差不远,就得论平辈来算。
这一跪,千运尊者自然是当不起了。
是故不等司空断膝盖弯下去,原本坐在木椅上的千运尊者便急忙起身,双手托在了司空断的胳膊肘下头,连连道。
“司空兄,使不得,使不得啊!”
明明司空断此时已经出了魔障,可不知又有了什么心结,面对阻拦还是不肯退缩,朝着以往他直呼姓名的沈千运,一口一个。
“尊者。”
“岳丈。”
“我求求你了。”
千运尊者仍旧死死的拦着,心里头那真是百感交集,悔不当初了。如若知晓司空兄的洞府盖在当阳山附近,他是说什么也不会派逐一一来的。
即便是让逐一一去搞同门的那位剑峰尊者,做自己师伯的道侣,也比眼下的更容易接受。毕竟巨鹿山自己的丑闻,自己就遮遮掩掩的按下来了。
司空断虽说一贯不怎么铺张,可也是有名有姓的修士,传出去自己的弟子坏了此人的仙途,他沈千运的名声可就真的是坏求了。
是故二人你推我搡,一个要跪,一个要拦,谁也不肯相让。
这个说:“岳丈!”
那位曰:“大哥!”
两人分开各论各的,谁也不听谁的。
比起这二人的推搡和为难,另一边逐一一跪在蒲团上,却是稳当极了。倒不是她真想嫁,而是身体实在不允许她掺和这场争执。
逐一一身上的衣服像极了凡间女子成亲时穿的大红嫁衣,青丝盘成了发髻,上头又是红绿宝石,又是珍珠金玉,瞅着那叫一个奢华至极。
也不知这些年司空断到底劫掠了多少修士,才积攒下了如此丰厚的家底。
逐一一的头上还落着一块四四方方,边角上缀着流苏的盖头,将面容遮掩了起来,看不清神色几何,心情是否愉悦。
“咳咳咳……”
逐一一抬起手,捂着心口,咳了起来。
盖头上的流苏随着逐一一的动作而左右的甩动着,衬的她越发的柔弱不堪。
柔弱二字一向与逐一一沾不上边,毕竟她手提双刀,在巨鹿后山骑马砍郎的事迹仍被同门弟子称颂,每每提起都要竖起大拇指,道一句巾帼不让须眉。
可今次她在冲动之下砍完了那些心后,神志是回来了,身体却吃不消了。
尽管司空断给她度了灵力疗伤,师尊也给了仙丹秘药,伤筋动骨一百天,哪能隔日便好。
是故此时跪在蒲团上的逐一一,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无力去参与一旁千运尊者和司空断的争执了,尽管这争执的中心,围绕着她后半辈子的命运。
“咳咳咳……”
逐一一肩头震震,余光能从绣着凤凰鸾鸟和连理枝纠缠的盖头缝隙里,瞧见旁边木箱上红绸上缠着的赤色纸张。
纸张上的字迹用金色写就,写着逐一一和司空断的姓名八字。二人的姓名和八字挨着,像是逐一一盖头上的连理枝一样,交颈缠绵着。
逐一一随手从案上香炉里抓了把大米出来,往地上一撒。
她除了双刀使得不错之外,算命也很是精通。非是因为她根骨奇佳,在这方面有啥天赋异禀,实则是勤能补拙,笨鸟先飞罢了。
逐一一自打进了巨鹿山,几乎将能瞧上眼的同门师兄弟,师叔伯的八字给算了个遍。就想看看谁才是天道注定的大好儿郎,乘龙快婿。
算来算去,其他人要么是薄情寡性,要么就是命里没妻,唯有掌尊的小弟子,八字里头就带着痴情和专一。
且从小师弟的命格来看,那是疼娘子疼得要紧,且除此之外,还是个儿孙满堂,子孙绕膝的好命。
再加上小师弟模样俊俏,怎么能让逐一一不动心呢?
可谁知小师弟的确是疼娘子疼得要紧,也确实有儿孙满堂的命,但可惜他疼的娘子不是逐一一,怀了的孩子也和逐一一没关系。
这他娘的,你说气不气。
怪只怪医者不治医,算命给自己算也不灵,逐一一就这样和小师弟各奔了东西。
今儿个瞧见了司空断的八字,逐一一几乎是没来得及多想,便将右手握紧了拳头,在方才撒了大米的石砖地上咚咚咚的敲了起来。
白花花的大米颗颗粒粒分明,被逐一一的拳头震得从地上弹起。一弹一落之间,空隙里便出现了些唯有逐一一能看懂的符号,这些符号里说着的正是司空断的命。
往长了说太长,往短了说就一个字。
孤。
注定孤身一人,命里没姻缘,更无妻妾子嗣。
甭管他这会儿口口声声的说着岳丈,我会对逐一一好的。实则是男修的嘴,骗人的鬼,全都是假的,他压根儿没走心。
“根本就不喜欢我。”
逐一一气哼哼的将握紧拳头的手掌摊开,用掌心在地面上的米粒上一抹,方才算出来的命格便消散不见了。
“娘的。”
逐一一低声啐了一句。
“不喜欢我还亲我?”
烂人一个。
也就是她逐一一心胸广阔,若是换了旁的女子,早他娘的寻死觅活,要你负责了。
那边被逐一一称作烂人的司空断仍在与千运尊者纠缠,为了让沈千运这位昔日道友松口,他甚至不惜从自己的宝箱里拿了件密宝出来。
密宝金光四溢,晃得千运尊者差点将司空兄喊成司空贤婿。
不光贤字刚一出口,千运尊者就立刻回过神来,暗骂自己贤个球儿婿。不能被密宝冲昏头脑,要想想自己在修界的声名。
以及徒儿后半辈子的光景。
“万万不可啊司空兄!”
千运尊者咬死了牙关,身为逐一一的长辈说什么也不肯同意。
争执声又起,盖头下方遮掩住了逐一一向上翻的白眼,却遮不住她嫌弃的冷哼。
尤其是逐一一除了能听见这二人的争执之外,还能听见些别的动静。比如那烟气凝结的少年,仍旧赖在逐一一的耳边,纠缠着自己。
“嚯,可真是有趣。”
少年的声音半是戏谑,半是讥讽,半是得意,半是嚣张。
仿佛吃准了除了逐一一之外没人能发现他的存在,显得有些忘乎所以。
被少年称之为有趣的,自然是突然开窍,却又无计可施的司空断。千年童子憋红了一张脸,配上他那过分正直的神色,显得让人怜惜。
“这位道友,我与你无冤无仇……”
逐一一的身子虚弱,伤没好利索,骂街的话也少了许多,难得的带着几分无奈和脱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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