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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苦纠缠呢？”

言外之意是，冤有头债有主，纠缠与我岂不是吃饱了撑的。

少年听闻逐一一的话嗤笑一声，化作烟气绕到了逐一一的另一边耳朵，戏谑更多。

“你我无冤无仇，我不过是遵循天道罢了。”

天地之间既有阴，便要有阳。既要有善，便要有恶。既要有生，便要有死。既要有你，便要有我。

“小丫头，我看你挺会算。”

少年的语气里除了讥讽，还有几分磊落的坦然在，丝毫不避讳。

“不信你算一卦，瞧瞧我是不是你命里的生死劫难。”

逐一一听闻皱了皱眉，饶是她此时有伤在身，缺力少气，但仍不由得在心中暗骂。

气急的逐一一也顾不上什么医者不自医，算命不算自己的规矩，再次将右手握了拳头，在米粒的旁边狠狠的砸了起来。

米粒颗颗分明，一粒粒的结伴弹起落下。

这法子糙了些，既没有开摆祭台，也没有供奉神明，更没有掰断雄鸡的脖子，将鲜血四下溅撒。没了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朴实无华了。

然虽简单了些，逐一一的胸口却忽的发闷起来。大概是天道的确不愿让凡人或修士推演自己的命格，逐一一这边才将将开始，天道便开始降下威胁。

换了旁的时候，逐一一也就停手了，但今时不同往日，不算清楚她这心绪是捋不顺的。

强忍着身体的不适，逐一一的右手紧握成拳，砸在地砖米粒旁的力气也越来越大。

咚——咚——咚——

每一拳落下都轻飘飘的，轻到一旁推搡着的千运尊者和司空断都不曾察觉。

咚——咚——咚——

每一拳落下又都重如泰山，重到逐一一的心神血脉跟着震颤。

米粒之间的空隙一点点的拼凑出了新的符号，然而逐一一却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她眯了眯眼睛想要细瞧，模模糊糊的光影之间稍稍的清晰了些，但转瞬之间视野里便被血色氤氲吞没，本来澄澈的眼白，这会儿细小的血丝充斥着填满了。

逐一一的拳头不受控制的松开，五根手指之间绕着一团青黑色的烟气，拉扯牵拽。

她试图再次握拳，但那少年的声音于她的耳边响起，嗤笑和讥讽全无，仅剩了呵斥和气急败坏。

“让你算你还真算？”

要不是他及时蹿到逐一一的手上，天道的反噬降下来，怕不是性命堪忧。

“愚蠢之极。”

这是烟气给逐一一下的定义。

愚蠢不愚蠢逐一一不晓得，但她方才在模糊之间，对卦象虽未看清，却也猜测到了一些可能。

“你若真的想死，不如我现下就了结了你如何？”

少年的声音里满是威胁，恶狠狠的叫人听了脊背发凉，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

见逐一一沉默，少年的气焰便又高了几分。

“不想死就乖乖听我的话，天道只定了我是你的生死劫，却没定下我该何时取你的性命。”

这一派说辞少年不知说了多少回，不知哄了多少人，故而此番说来底气十足。

“我看非也。”

偏偏今日遇上了逐一一这个喜欢抬杠的修士。

往日师尊的教诲，逐一一都能选出那么几句来反驳纠缠，今儿更是捏住了少年语气里的一丝丝犹疑，不肯撒手了。

“你怕不是不想杀我。”

逐一一抬手抹去了嘴角的一丝血色，抑或是胭脂的红。

“你是不能杀我。”

将坛中所遇与自身所历结合在一起，逐一一心中隐隐的有了几分计算。本来只是个飘忽的没有根据的念头，可这会儿却变作一个成形的猜测。

为何非要选孟家子孙？又为何迟迟不肯离去？猫鼠游戏的话，同样的游戏在孟家人身上玩了数代还不腻么？

为何从孟佳期的身上脱出后选了她逐一一？既然她逐一一并不顺从听话，为何不干脆换个人去寄生？还要苦苦纠缠规劝？

甚至……

在逐一一去试探天道的，推演自己命格即将遭到反噬的时候及时阻拦呢？

除非……

除非这少年说的都是真的，他的确是逐一一和孟家子孙的天命劫难，生死危机。可这烟气，又只能寄生在天道给他注定的猎物身上，且如若没有新的猎物出现，便只能如困兽一般，被禁锢于牢笼之中。

借用少年自己的比喻，他这只猫恐怕不是要玩个尽兴，而是寻到下一只鼠才能脱身。

方才被逐一一抹开的血色牵扯着嘴角，似是笑意蔓延开来。

“我要是此时自尽？你会如何？”

逐一一像是说笑一般开口，半是询问半是胁迫。

“你会和我同归于尽么？”

如若逐一一的猜测是真，那千运尊者和司空断显然不是这少年的猎物之一。而没了自己作为依托，孟佳期又在师尊的金坛里头封着，这诡异的烟气，该何去何从呢？

少年听闻逐一一的话愣了一瞬，转而松了放在逐一一指尖上的力气，先前戏谑的调子再次寻了回来，挑衅一般的道。

“大可试试。”

逐一一提了提眉梢，嘴角的笑意更浓，如若不是此时眼白里充斥着血色的话，盖头下的容貌当真是美艳极了，还真有几分当阳山百姓口中所说的，能叫月宫嫦娥也避锋芒。

“孟佳期的兄长不就自尽了？”

她很是豁达，耸了耸肩头继续道。

“凡人七十古来稀，我已然活了百年，早就够本儿了。”

且女人哪一个不把贞洁看得极重？

逐一一抬手掀了掀盖头，只见司空断忽得手上用了大力气，一把将拦着他下跪的千运尊者推倒在地，丝毫不顾念昔日一同在凡间游侠的情谊。

而紧接着司空断双膝一弯，扑通一声的就跪在了蒲团之上。

他双手交叠往地上一落，紧接着脑门儿便贴了上去。

咚-咚-咚-

这次发出动静的不是逐一一的拳头，而是司空断的额头。

“岳丈在上，受小婿一拜。”

司空断朗声厉喝，上述每个字里都是敬意十足，可不知为何，配上他的厉喝，却听不出半点尊敬。

千运尊者一时不防，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正要拒绝的时候，却见司空断并不给他机会，已然站起身来，气势汹汹直奔另一边蒲团上跪着的逐一一走去。

司空断走到逐一一的近前单膝落地，抬手就将盖头掀翻。

目光灼灼落在逐一一的身上，他瞧见逐一一双目充斥血色，朱唇因为紧张而抿着。

“前辈，你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

逐一一往后缩了缩，瞧着司空断眸中的火光，顾不得与耳边那少年争执，抬手拢紧了自己的衣裳。

“咱可不兴霸王硬上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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