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没羽箭（1 / 1）

春社日，神庙前，一片社鼓声响起。

里正带着村民，奉上精心准备的祭品，齐聚神庙前，满心虔诚祈求：社神赐福，五谷丰登。

村民心底良善，又真诚地热爱自己的土地，若无天灾，播下春种，殷勤侍弄，只待秋一来，便可收获丰收的喜悦。农耕时代，历来如此。

崔莹拉着喜儿，隐藏于人群中，爱极了眼中的一片祥和，暗暗替村民祈祷，所愿皆成真。

突然，一队人马闯了进来，破坏了祥和的气氛。马蹄声声，横冲直撞，差点踏着一名惊慌失措的幼童。

幸亏边上大人眼疾手快，抢在马前，一把抱起孩子，闪到了边上。孩子惊吓之下，哇哇大哭起来。村民开始愤愤不平，却敢怒不敢言。

那些闯入者见此情状，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崔莹心中愤愤，暗暗攥手成拳，又不得不松开。要不是师父交代过，万事不可强出头。否则，她还真像上去抽那些人。

“闭嘴，再哭，就打死他。”一人恶狠狠道。

人命对他们而言，竟似玩物一般！崔莹又暗暗攥起了拳。

马队中，一人锦衣花马，显得格外突出。他先收了笑，众人也跟着噤了声。

只见他慵懒地扬鞭一指，一大片肥沃土地，以及整个南山村，都被他轻易圈画在内了。

“南山村贱民听着，小侯爷说了，限尔等三日之内，迁出本村，腾出土地，自行另择居处耕地。里正何在？”

阿牛悄悄拽了拽里正，低唤了声“阿耶”。里正没敢吱声，将头埋得低低的。村民惊慌之余，个个无不如此。他们深知，这些达官显贵的狗，他们得罪不起。

去年，有个国舅看上了邻村的土地，限期勒令村民搬走。

村民自然不服。

里正带头抗议，说是要去敲登闻鼓告御状，还说圣人向来勤政爱民，一定会为他们做主的。

谁知当夜，一把火烧了全村，村民无人幸存。至今，冤情难申。

花马上的锦衣人，略等了等，不见里正出来，便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接着，他不管不顾地抡起鞭子，朝着无辜的村民，胡乱地抽了一阵。

鞭到之处，一片哀号。

阿牛知阿耶胆小怕事，便自恃身高体健，有把子力气，还会点拳脚，冲动之下，伸手拽住了抽过来的鞭子，再用力一扽，将那恶狗从马上拽了下来。

见他摔了个狗吃屎，村民方觉解了些气。

崔莹虽觉解气，却忍不住为阿牛暗捏一把汗。

果然，马上的人见锦衣人吃了亏，纷纷嚷嚷着跳下马来。

村民见状，哭喊着一哄而散。

崔莹迅速躲到了神庙墙角，暗暗观察事态的发展。

喜儿躲在崔莹身后，吓得浑身直打哆嗦，蚊子哼哼般说：“姑娘，咱们走吧。”

崔莹偏不走。

空荡荡的神庙前，只剩阿牛一人。他摆了个白鹤凉翅，准备跟那群人来场生死战。他时常说，他的命，就是用来护住南山村的。

阿牛再有力气，也是一人难敌众人。

不过两三个回合，他便落了下风。再四五个回合，就彻底失去了抵抗力。只有挨打的份，没有还手的气力。

眼看阿牛要被恶人围殴，崔莹弯腰捡起一把石子，让喜儿先闭好眼，就准备打那群疯狗。

投石子，也是师父教的。师父打得准，无论崔莹指哪，他都能打得中。

崔莹想起了《水浒传》里的张清，也给这投石子技法，取名“没羽箭”。

师父对着朗月，当即答应，就叫“没羽箭”，没羽毛的箭，也是能行侠仗义，解救危难的。

崔莹打得还不太准，但伤几个应该不成问题。

石子在手，正要朝恶狗投去，只听“啪啪啪”数声，个个精准，无一落空。

崔莹心中一喜，莫非是师父？他不是出远门了吗？

那群狗停止殴打，只顾捂住流血处，鬼哭狼嚎起来。

最惨的要数锦衣人，唯他中了三枚石子。额头，耳后根，扬鞭的右手，鲜血直流。

他痛得差点晕死过去，被拖上马前，仍不忘恶狠狠地，对躺在地上的阿牛说：“今日且留你一条性命，好回去传个话。三日后，小侯爷亲自来。谁敢不从，让他死无……”

又是“啪”的一声，石子正中他嘴角。除了哀号，他再说不出一句话。

“回去告诉你家小侯爷，三日后，他若敢来，跟你一样下场。他不是自许才貌风流吗？要是想被百花楼的姑娘嫌弃，尽管来，本小爷奉陪到底！哈哈哈……”

距离虽远，字字清晰。这声音很年轻，崔莹遗憾地想，竟然不是师父。莫非是师兄？

恶狗上马，狼狈而逃。

崔莹循声而望，终于神庙不远处的一株百年杏树上，寻见一人，斜倚树间，枝花掩映，无法看真切形容。

崔莹揉揉眼睛，再抬头，百年杏树上，已无那人踪影。

不知为何，她竟无端觉得，那人定是风流俊逸自在洒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