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欲求仕进假读书(2 / 2)
羊耽并未正面回应,道:“你既然言及《周易》卑以自牧之语,敢问何者为谦?谦又何以为牧。”于臬有些蒙逼了,穿越之前,他读过周易不假,里面也有相关注释,但临场发挥,又要用三国时期的礼仪之法作答,拿捏不准,一旦越出相关礼法,那是会出问题的。
于臬想了想,道:“谦卦之象,是地中有山。山为高大之像,地为包容之像,地可容山,而处于下,故尊而光,卑而不可逾,是故谦为诸行之善,牧者,养也。以谦之德喻于人,是才高而不自许,德高而不自矜,功高而不自居,名高而不自誉,位高而不自傲。小子此解,不知可否?”
羊耽听了,哈哈大笑,道:“现在我为太守,为上,你是小子,为下,现上下易位,可乎?”于臬正在为能否蒙混过关忧心忡忡,见太守此问,正是和自己方才之语进行追问,如此刁钻,实不好对答,又见羊耽正望着自己,并无一丝刁难之像,反而满含期待,于臬望了一下父亲,于圭也是一脸期盼他作答之色,于臬清了清嗓子,向羊耽礼,道:“易之为位,周流六虚,变动不居。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一个变字,即可见上下易位,在于时而已。”羊耽听了,点了点头,对于圭道:“此子可造也。”于圭道:“小子狂悖。有辱太守清问。”羊耽道:“学《五经》,必要有注解,如此,才不致错乱,某现正有一卷康成先生的《毛诗传笺》,就送与你罢。”于臬道:“小子不敢受。”羊耽道:“某诚心赠你,所谓长者赐,不敢辞。你收下吧。”于臬道:“太守所言,固是正理,然以小子而言,可谓书非借不能读,太守所赠盛情,虽千金而难买,小子愿先借阅,待小子以手抄录之后,再行奉还。”羊耽大奇:“为何书非借不能读?”这下于臬高兴了,这句书非借不能读,乃是清代袁枚的高论,羊耽当然没有听过,他见太守下问,从容答道:“若书不是借的,自己不会去认真阅读,但是找别人借的书,就会认真读了。何况小子认真誊录之时,更会加深记忆,一想到此书是向太守所借,就会更加珍惜来之不易。于读书大有好处。”羊耽听了,哈哈大笑,道:“果然高见,既然如此,来人,将《毛诗传笺》拿来!”从人拿着用麻布包的厚厚的书籍,送到羊耽面前。羊耽将包袱递到于臬手中,于臬跪地接了,觉得有些沉重。羊耽道:“明年六月,我就派人来索书,并出三道试题,你用书作答,以观成效。”于臬谢了,目送父亲和羊耽转过山脚才进入庐中。
于臬打开包袱,见里面有十来本书,全是正楷手写,笔法认真之极,只是纸质不好。于臬暗服古人治学态度。这《毛诗传笺》是由西汉毛亨作传、东汉郑玄作笺的一本之书,称得上是中国古典第一流经学名著,在后世传授最广,影响最大。就在于臬高兴之时,又一件事令他头痛的事来了。这些书全是手抄,自己作为电脑打字一族,要是手抄起来,不累死才怪。
为了仕进,还是豁出去了。于臬想着现代高考的努力状,心也就平衡了。要知道,高考考上了名牌大学,并不代表就有工作,而古代,自己有学问,加上有人推举,是可以做官的。
此时已近十二月,于圭让家仆送来木炭等暖火之物,但在这山头,仍然觉得有些冷。于臬准备打开砚台时,都已经凝住了,他拿着砚台在火上烤时,才发现手指生满了冻疮。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哭声。回头一看,正是家仆发出来的。
于臬笑道:“些小问题,用不着如此伤心。”家仆道:“少主人身为候爷之后,此种年龄,竟受这种苦楚,小的是以伤心。”于臬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如果连这点小苦都吃不了,还有什么大苦能吃。”家仆道:“少主人这样想,候爷定然高兴,只是小的毕竟于心不忍。”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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臬笑笑,不再说话,自己抄书去了。
于臬在天寒地冻之时手抄太守赠送的《毛诗传笺》,在于圭等人的推动下,自然而然的传了出去。什么“手指不能屈伸,依然坚持抄写”“晚上睡觉都在梦里背太守赠送的书内容”“发现一个字写得不端正,便重新写”等等,远远近近的传了出去。乡人一时传为美谈。一些有家产的家庭,也就拉着自己儿子的手:“你看看人家学习多努力,你长大了也要这样子学习。”
于臬不由苦笑,自己读个书,竟然被传得这样神乎其神,看来三国时期的察举,在推荐人,说到品行事迹的时候,必然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
转眼之间,又到了冰消雪融的季节。于臬看到远处的大汶河两岸,也由黄转绿,再变成了墨绿,炎热的六月到了。
于臬身穿的斩衰,经过洗洗穿穿,也有些变色了,在炎热天也有了一丝汗臭味。于圭在家守孝,没有这种臭气,于臬在山上,地多蒸湿,烂得自然快一些。那个时候没有电扇,只有用蒲扇扇风,更加没有蚊香,只是用艾草熏除,烟雾让人流泪,眼睛也有一些红了。不过这样更好,乡人路过,误以为于臬为祖父守孝伤心哭泣,更加传传他的德行。于臬听了,暗暗好笑。
“请于公子出来答话。”于臬正在读书,忽听得外面一阵马蹄声,出来一看,竟有数骑立于门外,于臬向为首一人一礼:“不知明君何来,有何见教?”为首一人下马,向他一抱拳:“某乃泰山郡督邮,代表太守督察县乡,此位乃是县里三老。”于臬复向三老一礼:“见过府君。”二人摆摆手,督邮道:“于公子,太守所赠之书,抄完了么?”于臬道:“太守以七月为期,小子已经抄完了。这就取来。”于臬见督邮同意,又向三老看了一眼,三老点点头,于臬自回庐中去取。心中暗道:郡里派三老来进行典试,不知典试是啥,很可能是对自己学业进行考评。心中不由又惊又喜,如果三老向太守美言几句,那可就爽大了。而督邮,则是相当于现在组织部的人事考察,可以决定人的升迁的。不过,让于臬暗笑的是,在《三国演义》小说中,督邮来刘备所任的安喜县行部,因刘备不与礼物,被张飞痛打,连打折柳条十数枝,怎一个惨字了得。
于臬将书取回,督邮收了,说道:“太守有三道试题,某已记下带来,先说第一道试题,你答了,再第二道,然后再第三道。你清楚了吗?”于臬道:“小子已听清。”那督邮道:“朝闻道,夕死可矣!作何解。”于臬听了,如果从字面意义上理解成早上听说了道,晚上就可以死了,那是肯定不行的。只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研究《毛诗传笺》不想太守第一道试题竟然是《论语》,乃徐徐答道:“这是里仁中的篇章,此句字眼,在道与死,道以闻知,而道之难,在于实行,闻者,达也,若闻达道之旨而行之,虽夕死亦可也。”那三老始终不发一语,这时突然道:“闻为何是达呢?”于臬向三老一礼,从容应道:“小子连月观看《毛诗传笺》,大雅思齐有言:不闻亦式,不谏亦入。笺曰:式,用也,文王之于宗庙,有仁义之行而不行闻达者,亦用这助祭。”三老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那督邮道:“第二道试题:诗始关雎,易基乾坤,为何首篇夫子赞为:“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于臬有些晕眩了,自己辛辛苦苦抄了大半年笔记,哪想出的第一个题目却是论语,而且颇为难答,感觉在考自己理想和现实的取舍之意。他现在终于有点明白半部《论语》可治天下的精髓了。现在又用孔老夫子的评语来论诗经本篇,孔老夫子的评语,也是论语中的话,要是光从字面上来讲,就是男的追求女的,直白解释,肯定是落了下乘,不入他羊老夫子的法眼。
于臬道:“《诗》之《关雎》,《易》之乾坤,皆慎始敬终云尔。关雎之篇,以男求女,发乎情,止乎礼,夫妇之际,人道之大伦也。礼之用,唯婚姻为兢兢。夫乐调而四时和,阴阳之变,万物之统也。可不慎与?故《中庸》所谓: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督邮记边听边记。
于臬见督邮在记自己所说的答案,暗暗担忧第三道试题肯定最难。当下全神戒备,恭敬聆听。
那督邮写完,道:“听好了,这是第三道试题:“帝于今年正月作《禁复私仇诏》,称敢有私复仇者皆族之。为何禁复私仇?”
于臬内心真的乱了,这个诏书,他根本没有看过,只是听父亲说了,以后不可以复私仇,至于为何,他只说是皇帝有诏规定如此,而督邮却只读了诏书中的一句话,于臬觉得有点像考时事政治的味道。其实这个标准答案就这个诏书里面。
于臬只好硬着头皮答了:“子曰:仁者爱人,以直报怨。今海内初定,东吴不靖,西蜀未宁,私仇者,个人也,公事者,国家也,以个人之私仇,量国家之公事,轻重缓急,一目了然。”督邮记了。那三老不再言语。督邮与其对视一眼,二人微微点头,督邮道:“三道试题已完,太守试题在此,请过目。”于臬连道不敢,督邮道:“太守有令,必须要你观看。”于臬看有三张绢帛,写了三道试题,与督邮所问一般无二。又看了督邮所记答案,正是自己回答之语,于臬确认后,二人道:“我等须向太守复命去了。”于臬请二人暂到庄上一坐,以尽绵礼,二人不允,忽见父亲于圭,领着几个庄客来了,督邮与三老等人向于圭见礼,于圭亦留众人暂住再走,二人道:“既是候爷盛情,下官却之不恭。”同往庄上去了。
于圭请钜平县令和督邮等人用了饭食,又各赠礼品,厚以金帛。那督邮和三老假意推辞一番,后面还是收了,并表示一定在太守面前美言。二人去了。
泰山郡内。督邮带着三老,见了羊耽,羊耽问了部行之事,再问于臬情况,督邮道:“下官以使君三道试题问之于于臬,其答试题为三,某已记录在此。”羊耽细细看了,并不言语,问道:“你二人在现场,以为何如?”那督邮与三老得了礼物,便道:“实为我郡之君子,使君三道试题,不假思索,对流如流。”三老道:“于臬出身候爷之后,某已见其行状,真可谓俊才英博,德优行渥。可否报于中正上报?”
羊耽道:“于臬今年才15岁,正值年少,不适合中正推荐,学问之评,且待来年。其小时了了,大时未必了了。某有要事,要到王兖州处,你等自便。”说完,进入后堂去了。
二人面面相觑。那三老毕竟见过世面,道:“某以为明公认为于臬现在太过年轻,年轻难免气盛,是以用孔少府(孔融)之语评价,正是磨其心志也。”众人方悟。
且说于臬见督邮与三老皆回,于圭又言招待到位,不想一直等到十月,守孝已近两年,也不见泰山郡有人相召,不由得有些失望。“难道这些督邮与三老真如三国演义所言那样,索要贿赂,而自己打点不够?”正在思索之时,于圭走进庐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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