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悲哉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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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子见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便欲上前查看。哪知他刚走两步,那老虎却忽然翻身跃起,又向汉子扑来。幸亏那老虎伤势严重,这一扑的力道大不如前,只将一只虎爪搭在了那汉子的小腿上,饶是如此,依然把汉子的小腿抓了个血肉模糊。

那汉子顾不得疼痛,跳到老虎背后,趁那老虎扭头之时,一箭正中了老虎的脑门。这弓果然劲道十足,谅那老虎头硬似铁,却也被这箭贯穿。

那虎眉心中箭,便趴在地上,伏地不起了,四只爪子兀自胡乱地刨着地,口鼻中呼呼地喷着带血的粗气。再过了一会儿,那老虎便只有出气,没了进气,一命呜呼了。

汉子又观望多时,确信老虎动弹不得,这才壮着胆子走上前去,抽出柴刀又对着虎头一通猛砍,直到力气用尽瘫倒在地上。

此刻有风吹过,那汉子只觉浑身冰冷,忍不住打了一阵寒颤,原来他全身的衣襟早已被汗水湿透了。汉子后背及小腿上的伤口被汗水一浸,把他疼得直咬牙。

歇息了好一阵,汉子渐觉有了些气力。此时山中已暗如深夜,汉子抬眼看看密林上空漏下来的天色,已然到了傍晚时分。

待要下山时,那汉子忍不住凑到近前,将这老虎仔细地大量了一番。只见这只猛虎掌如洗衣的铜盆,目似着妆的铜镜,黄黑相间一身斑斓的毛皮,一条虎尾竟有常人大腿般粗细。

看了片刻,汉子只觉心中涌起一阵阵的凉意——能在这虎口脱险,着实如做梦一般。容不得再细想,他便迅速起身,一瘸一拐地赶下山去。

眼见那下山的小路刚走到一半,但听得背后一阵狂风刮起,紧接着一声虎啸。不知何时,从那密林深处又窜出了一只黑毛老虎来,正张着血盆大口径直向那汉子扑来。

那汉子眼见无处可躲,心中道一声:“苦也!”只觉得身体挨了重重地一击,已然滚出去数丈开外,登时便昏迷不醒了。

原来这两只老虎一雄一雌本是原配,那黑毛母虎见公虎被杀,寻汉子报仇来了。黑毛母虎走上前来,将前爪按在汉子的胸膛上,张口垂涎露出来半尺长的獠牙来,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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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要将汉子开膛破肚。

汉子已然危在旦夕。正此时,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那汉子便已不知了所踪。那黑毛虎不见了猎物,不禁暴跳如雷,几声怒吼震得山崩石裂,吓得千鸟惊飞,百兽奔逃。

这汉子便是顾疏桐的父亲顾远山,这故事便是顾远山打虎的经历。

暮色降临,张氏见顾远山许久未归,担心起他来,毕竟这山上多的是毒蛇猛兽。她忙去央求左邻右舍出村去寻。

待众村人拿上扁担锄头,打着火把寻出村来,刚走到山脚下的岔路口时,便听得半山腰上虎啸连连,眼见着山石滚落下来,声如奔雷,一时间都被吓得魂不守舍。幸而有那眼尖的,远远地看见顾远山浑身是血地倒在路旁草丛中,急忙招呼众人将他抬了回去。

张氏见到顾远山遍体鳞伤昏迷不醒,顿时乱了方寸。此时她的心中满是又惊又急又怕,只觉得一股急火涌上心头,便双眼一闭晕厥了过去。邻居贺大婶忙掐住了她人中,又唤人撬开了她的嘴巴,勉勉强强地灌了半碗温水下去。

幸而村中的几位耆老见多识广,能临危不乱地指挥着众人忙前忙后——有的被差去镇上请李郎中;有的被招呼着帮忙擦拭伤口;有的被命回家去取金疮药;妇女们则一边照顾两个孩子,一边照料着张氏。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方才救下了顾远山的一条性命。

没几个月,那黑毛虎已害了十数个村民的性命。一时间家家戴孝,户户啼哭,哀婉之声不绝于耳。自此不论昼夜,村上各家紧闭门户不再外出,便是那三岁的小儿都不敢在夜间啼哭了。因无人下地耕作,眼见那村中的田亩草多苗少,一天天地荒芜了。

为除虎患,县衙差了二三十个猎户上山去围捕,不想这些人竟一去不复返,到头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落了个杳无音讯。

村民恐被那虎戕害,闭门不出又失去了衣食来源,生活便没了着落。在村中几位长者的提议之下,便举村搬至三十里外的桐柏镇,改村名为三台村。即便如此,村民出远门时也只敢备齐刀棒,成群结队地捡大路而行。一来二去,老虎伤人的消息便渐渐地极少听闻了。

顾远山虽侥幸捡回来一条性命,怎奈被那黑毛虎扑得滚落在地上,伤及了腰背,终日只能卧床不起,算来已有两三年的光景了。张氏柔弱,两个孩子年纪尚幼,自此顾家家道中落竟至赤贫,揭不开锅已成常事,实在是苦不堪言。若不是靠着亲朋邻里接济度日,那顾家四口恐怕早已冻饿而死。

话说至此,顾远山已是双目含泪,更咽得无法继续讲下去了。

顾疏桐此时亦是双泪涟涟,方知自己的鲁莽了,他一心贪图那小路近便,却不知此行的凶险。回想到自己险些又被那恶虎伤了性命时,禁不住两股战栗起来。于是他便扑通跪倒在地,对顾远山道:“是孩儿考虑不周,孩儿知道错了!”

顾远山见他认错,于是勉强撑起身子,拉他起来。父子二人依旧执手而谈,只是换了一些个轻松的话题。

傍晚时分,父子正说话间,只见四五个汉子进得屋来。顾远山抬头看去,原来正是同去给王员外做工的几个邻人,此时方才到家。为首的冉大有、赵吉庆对顾远山拱手道:“顾兄,近日可好?小弟还弓来了!”

顾远山怒道:“冉大有、赵吉庆,你们明知我儿年纪尚幼,却任由他一人走小路夜归,是何居心?那小路时常有老虎出没,你们不是不知!我借弓给你们,也无非是想护他个周全!”

赵吉庆、冉大有听了,只觉羞愧难当,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沉默片刻之后,赵吉庆方赧颜道:“顾兄教训的极是!只因我等贪酒误事,贤侄又归心似箭,不知他竟是一人连夜赶路而归。待明日寻不到了贤侄,想他早一步与人结队走大路回家了,实不知他孤身从小路而行。幸亏贤侄安然到家,否则我等今后有何面目再见顾兄?纵然如此,我等也未尽到长辈之心,辜负了顾兄的托付,心中实在有愧!顾兄且自歇息,我等告辞!”

说罢放好弓矢,又恭恭敬敬向顾远山作了一个揖,都退出门去了。

顾远山深叹一口气,躺在床上不再做声。一个铁骨铮铮的打虎汉子,此时却落魄到如此的田地,着实令人唏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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