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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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无名火在张闻心中猛地腾起,差点直接走过去询问此事,一直盯着厨房的真慧也回过头看向顾长青,带着怜悯关心的神色。

祸不及家人,祸不及家人……或许是上辈子出身相对安稳的国家,张闻对灭门惨案、祸及家人等只有单薄而空洞的印象,没有感同身受的体会,毕竟身边并没有发生过,所以,之前听到师父全家被杀,他也杀了对方全家报仇,更多的是同情,是猜测,可现在,顾长青的家人虽然不是自己的家人,可此事却因自己而起,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他胸中怒火燃烧,恨不得荡平这群丧尽天良的马匪,恨不得将此事的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深吸几口气,张闻拍了拍顾长青的肩膀:“长青,先别难过,或许是以讹传讹。”

顾长青打了个机灵,神情透着点畏缩,强行挤出一抹笑容:“是啊,可能是以讹传讹,我顾家堡虽然没有外景,但亦是堂堂大族,哪会庇佑不了堡内的族人,而且,而且还有身毒寥,他和则罗居一向不合,怎么可能任由则罗居手下行事……”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找着诸多借口,想要论证刚才听到的是谣言。

情绪激荡之下,他并没有用传音入密,所幸位置偏僻,其余人等又都在各自交谈,无人注意,不过就算有人注意,张闻也不怕,听刚才几人讨论的内容,似乎金刚寺才服软,师父等人应该还在播密等地方,尚未返回少林,此时知名的马匪要么藏得死死的,要么谨守营地,没什么人能威胁到自己。

“唉,顾家堂堂大族。怎么‘恶书生’康支一封信,他们就乖乖将族人交出?以后谁还愿意跟随这样的家族?”刚才说话的富商打扮者叹了口气,他亦是传承很多代的家族出身,对顾家的举动很是鄙视很是不解。

听到这句话,顾长青猛地往后仰了仰,似乎差点晕厥倒地,神情凄然迷茫,眼神空洞畏缩,隐约藏着熊熊燃烧的火焰。

与富商说话的人是位沙客,消息颇为灵通。他跟着叹了口气:“却是顾家小子做差了,他若是与雪山派等混在一起,诛杀则罗居手下的马匪,谁能说他什么?身毒寥只会乐见其成,更好地庇佑顾家堡。”

“可是,他居然与中原和尚勾搭起来,连杀了瀚海两位九窍高手,此乃大阿修罗最厌恶的事情之一,纵使他乃地上神灵。不会搭理蝼蚁,但身毒寥哪会冒着在他心中印象败坏的可能出手帮助顾家堡?嘿,要是没有这层关系,以哭老人护短的个性。早就上门杀他全家了。”

“因此,‘恶书生’康支通过白头鸟寄出了两封信,一封给身毒寥,一封给顾家族长。前者顾及了身毒寥的面子,让他默许了此事,后者要求不算太过分。并没有让顾家家破人亡,只是让交出顾长青的直系亲眷,在没有身毒寥庇佑的情况下,考虑到之后则罗居的报复,顾家族长屈服了。”

“这亦算是理智,否则少不了被则罗居灭个满门。”

虽然顾家堡与邪岭一北一南,隔了大半个瀚海,但近一个月的时间,还是足够白头鸟来回两趟了。

富商长长地吐了口气,想了想自己的家族,似乎也只能放弃少数,顾全大部分了,他神情沮丧地道:“莫非这瀚海就没有天理,谁实力强谁就能随意支配别人的生命?”

“哈哈,你行商多年,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拳头就是道理,金钱和权势也是道理!”沙客大笑道。

“还是我大晋好啊,好歹世家门派做事还得顾及脸皮,表面讲个理字。”富商摇了摇头。

至于邪道帮派,有世家门派等正道压着,等闲也不会做出太天怒人怨的事情。

听着他们的话语,顾长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拳紧握,隐有鲜血流出,似乎指甲嵌入了肉里。

“我做差了吗?真的做差了吗?”他抬起头,像是在询问张闻,可目光空洞,根本不知道在望着谁。

张闻亦是悲伤与怒火冲脑,强吸两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你没有做差,只怪他们太恶毒太无法无天。”

顾长青腾得一下站起,又强行坐了下来,面无表情地道:“真定师弟,麻烦你想办法打听清楚这件事情。”

他眼神淡漠,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沉静。

张闻点了点头,出去街上转了一圈,找到一个半大小子,给了他碎银子,让他去酒店等地方悄悄打听。

过了好一阵子,张闻回到客栈,桌上摆满了之前点的烤羊腿等肉食,但全都已经发凉,没有动过一筷,就连真慧也一直说着佛经上的故事宽慰顾长青,对美食“不屑一顾”。

“事情恐怕是真的。”张闻脸色严肃地说道,他右手紧握刀柄,恨不得立刻拔刀斩杀马匪。

“我父母,还有弟弟妹妹,是怎么死的?”顾长青说话一句三顿,似乎不敢知道答案。

张闻看了看四周,高声道:“小二,把食物送到房间。”

此地不宜深谈。

顾长青行尸走肉般站起,晃晃悠悠地走到二楼客房。

张闻关上房门,确定左右无人后才道:“伯父伯母清楚被送到邪岭的下场,所以为了不受屈辱的折磨,当场杀了小弟和小妹,自杀身亡。”

顾长青怔怔看着张闻,两行眼泪突然从眼角滑落,语带哭腔地道:“我父亲为家族出生入死多次,留下了病根,每到阴冷天气,就会浑身疼痛,彻夜难眠,我娘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理,从来不与他们争执,只是默默地照顾我父亲和我们,我弟弟才十来岁,刚刚开始蓄气,是个坚强的小男子汉,我妹妹不过几岁,活泼可爱,总是跟着我乱跑,他们竟然舍得?他们竟然舍得!”

“长青……”张闻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所有的安慰所有的语言,在这样的惨事面前,没有一点力量。

顾长青将头埋入双手,痛哭失声:“我二十岁开窍,在族内算是不错,父亲对我寄予厚望,可是,可是我反倒连累了他们……”

他猛地抬头,看着张闻,脸上挂着泪水:“行侠仗义真的错了吗?连自己家人都保护不了,算什么大侠?”

声音里透着深深的迷茫和自我否定。

张闻诚恳地看着顾长青:“此事因我而起,就算错,也是我的错,而且,我不觉得行侠仗义有错,错只错在我们没有做到比坏人更奸猾更狠辣,要想做大侠,就要比马匪大盗更多心眼,就要对他们斩尽杀绝,不留一丝后患。”

他这也是在反省之前的一些做法,除恶务尽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是这样吗?”顾长青还带着动摇地问道。

“你不想报仇吗?”张闻为了让顾长青早点走出自责,故意如此问道。

顾长青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眼睛里“燃烧”着无法言喻的恨意:“想!我恨不得现在就去杀掉恶书生,杀掉他这罪魁祸首!恨不得让族长跪在我面前!此仇不共戴天!”

他整个人好像一下活了过来。

张闻点了点头,满脸严肃地道:“你要明白,只有掌握了力量,才能帮助我们报仇,帮助我们主持正义。”

“是的,而且我想通了一个道理,对于坏人,感化是没有用的,只有让他们知道,若是做了坏事,得付出十倍乃至更多的代价,他们才会收敛。”顾长青恨声说道。

张闻没有反驳,这也是自己的部分看法,感化和惩戒必须同时拥有才是正道,小罪可以靠感化和轻微惩戒,那种丧尽天良的,只有狠狠惩戒,才能震慑住与他一样的人,感化在这个时候是单薄而毫无作用的。

他指着桌子上的食物,沉静地道:“既然要报仇,那我们就得补充好体力。”

“然后呢?”顾长青期待着张闻的安排。

张闻铮的一下拔出红日镇邪刀:“然后我们去邪岭!”

“什么?”顾长青虽然想报仇,但也没有想过现在去报,实力还差了不少啊!

“此事因我而起,赴汤蹈火也要助你报仇,而且现在邪岭头目只剩四窍的恶书生和两名七窍的高手,其余不过六窍以下的马匪,虽然人多势众,但也并非没有机会,至少胜过则罗居或其他首领返回后。”张闻沉声说道,“只有让马匪知道,纵使身在邪岭也难逃因果,他们才会少做坏事。”

他没有想过找师父等长辈来帮忙,因为正常情况下,他们不会犯杀戒,顶多将恶书生抓回少林,镇压在后山,念经感化。

“对,恶书生肯定没想过我们敢直接袭击邪岭!”顾长青表情扭曲到狰狞地道。

张闻戒刀指着邪岭方向,冷声道:“此去危险,但我不惧,只想杀到恶书生面前,取他狗头,只想纵火一烧,烧掉这恶人营地,你呢?”

“我死都不怕,还怕什么?”顾长青脸色苍白,可眼睛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师兄,我也要去!顾大哥的家人是因为救我而亡的。”真慧难得郑重。

张闻想了想:“你偷偷地负责放火,不要正面冲突。”

“是。”真慧重重点头。

张闻收刀归鞘,直接坐下:“那就吃饭吧,吃完以后踏平邪岭!”

冷月如钩,孤悬天穹,夜色深沉,不少阴影地方伸手不见五指。

邪岭大营外围,马匪四人一组,轮流巡视着几处上山之道,不时举着灯笼,看向岩石后面与大树之上,防止敌人偷袭。

不过,他们的巡逻显得有点懈怠,不时低低交谈。

说来也是,自则罗居在邪岭立营,从未有人来袭击过此处,到了他晋升外景,成为瀚海一霸,邪岭更是马匪们谈之心颤的地方,谁敢来袭?

所以,回到邪岭大营后,这些马匪都放松了戒备,发泄着积攒的压力,丝毫不担心会有人偷营,所谓巡逻,不过是例行之事。

每一组巡逻队伍,领头的都是开了眼窍的头目,跟着三个蓄气期的普通马匪,目前这组走到一株大树之前时,有长相机灵的年轻马匪笑呵呵道:“头儿,我撒泡尿。”

“懒羊懒马屎尿多。”开窍头目捂着鼻子,往旁边挥了挥手,“快去快去,真是晦气!”

话音刚落,他忽然发现身旁的黑暗里劈出来一口戒刀,之前没有一物的地方,居然有戒刀突兀斩出!

这一切显得如此吊诡如此可怕!

头目也是彪悍之人,面对这已经来不及躲的一刀,居然不闪不避,同样挥刀下劈,屡次刀头喋血的经历让他下意识做出了最正常的选择。

可是,也仅仅是普通情况下最正常的选择。

叮!

马刀如中金石,可仅仅是斩到了一条横起阻挡的手臂,而戒刀砍断了头目的脖子。鲜血喷出,将他自身染得赤红。

这一幕电光石火,发生得如此迅捷,剩余两名马匪还未来及做出反应,就看到头儿脖子半断地倒下,正当他们回过神,想要大叫时,一道身影从树冠扑下,长剑直直插入了其中一名马匪的喉咙,还搅了一下。而另外一边,同样有身影从岩石缝隙里蹿出,右手拈花,轻轻一拂,封住了背对他的马匪大穴。

撒尿回来的马匪看到这样的场景,顿时吓得大叫,试图引起营内同伙的注意。

然后他看到戒刀斩来,直接将自己横档的兵刃斩断,将自身斩断。

陷入黑暗前。他模模糊糊地想道,老子死了你们也活不了,营内肯定听到我的叫声了。咦,怎么还没有动静……

真慧疑惑地看着倒下的马匪:“师兄,为什么他一直小声地咿呀咿呀叫啊?”

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大叫吗?怎么感觉像中邪了?

“也许他有羊癫疯吧。”张闻满脸正经地哄着真慧,离开轮回世界后。自己的幻形神功进展极快,前两日又有天海源的经历,一日相当于一月。基本接近圆满了,所以,法门完全掌握,几有当初段向非之能,这种干扰感官,让对方听力“失常”,自以为在大叫的手段正是其中之一。

真慧哦了一声,指着地上唯一的活口,表功般道:“师兄,我抓了活的。”

“干得好,正需要抓个俘虏,弄清楚营地内的状况和布置。”张闻表扬了真慧一句,将活口拖到了一块巨石之后,顾长青眼神略显疯狂地将三具尸体一一丢下道旁斜坡,掩饰着最明显的痕迹,免得营地箭楼上可以登高望远的那位发现不对。

巨石后,张闻眉心发胀,精神外散,目光幽深地看着眼前马匪,解开了他的哑穴:“将营地内的布置告诉我。”

这名马匪本待呼救,可一接触张闻的眼睛,就有一种心神都要被吸引进去的感觉,恍恍惚惚地回答起他的问题。

这亦是幻形神功的用处之一,虽然只能用在境界比自己低不少的敌人身上,但亦是妙用无穷,乃打探情报的极佳选择。

故而,哪怕幻形神功各方面的效果都比不上半步外景,对张闻这个等阶的人来说,也几乎是神级辅助了!

“小师弟,这是营地的食物仓库,里面存放了很多桶油,你先找根长绳,用油浸透,再将油分别倒在这些地方,接着用浸过油的长绳一次点燃,然后从这里离开,绕到这里,躲到这里……”张闻在地上画了营地草图,仔仔细细地给真慧讲述他的任务和退路,免得出现危险,“听明白了。”

“嗯。”真慧小脸绷得很紧,非常郑重其事。

张闻转头对顾长青道:“‘恶书生’康支为人谨慎,住所就在两位七窍头目的中间,我虽然不惧,却也担心双拳难敌四手,所以我们先躲在附近,等到火起,营地混乱,再直闯康支住所,以快打慢,实行斩首战术。”

“斩首战术?”顾长青下意识反问。

“就是擒贼先擒王,康支是则罗居的军师,主持营地,只有先拿住或困住他,才能让营地的混乱无法恢复,到时候,两名七窍高手必有一位会先行去查看火势,发现后方不对才会折回,有这工夫,我们就能从容对付剩下那位七窍高手和康支了。”张闻详细地解释道。

顾长青目光满是恨意地道:“好,康支交给我。”

虽然他比康支少开了耳窍,但这并非太大的差距,自身传承又不算差,只要肯搏命,拖到张闻解决掉七窍高手过来,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而对死都不怕的人来说,哪会怕搏命!

避开箭楼,张闻三人从另外的地方潜入了营地,然后真慧自己一人去了基本没有防御的食物仓库,而张闻运转幻形神功,如鬼魅般带着顾长青穿越营地,抵达了康支的居所外面,躲到了阴影里。

一路上,因为箭楼的存在,好几次巡逻无法避开。全靠阴影和幻形神功,两人才瞒过了那群心思懈怠的马匪。

因为营地承平多年,康支的居所是一处修建起来的院子,雕栏玉砌,颇为奢侈,他两旁的院子则由两名七窍高手居住——则罗居保持着当年独行盗匪的习惯,只有女人,没有家眷,在营地时,直接住议事大厅。财物分成三份,一份运到哈勒,交给哭老人,一份作为马队之物并部分赏给下属,剩余一份,他就像安国邪一样,秘密购置了产业,藏于那里。

躲到阴影之后,张闻示意顾长青先等着。自己精神外放,包裹全身,小心翼翼地跃上房顶,确认康支的存在。

“这么晚还在议事……”张闻发现康支就坐在院子中央。一边摇扇赏月,一边吩咐周围的属下。

“加大顾家之事的传扬力度,让瀚海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不是外来者。他们有家有口,谁敢与我们作对,这就是下场。”康支冷笑道。

这个人很有名。特征明显,所以张闻一眼就认出了他,此时听到他的话语,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强忍住冲动,现在突袭杀掉康支不难,难的是事后怎么脱身,于是重回顾长青身边,点头示意康支在。

两人静静等待,耐心十足地等待,过了片刻,远处突然窜起火焰,熊熊燃烧,一个“尖利”的声音大声喊道:

“走水了!走水了!”

轰,营地一下变得嘈杂,仿佛有无数声音同时爆开,有的马匪奔去救火,有的茫然失措,有的过来请示。

随着康支一声吩咐,左侧院子内的七窍高手带着部分马匪前去查看,防止是敌人捣乱。

“就是现在!”张闻传音入密,对顾长青低喝了一句,然后再次运转幻形神功,精神包裹全身,轻轻跃上了屋顶,顾长青紧随其后,也跟了上来。

此时,由于火起,康支显得很戒备,手下十来名马匪将他团团围住,部分是开了两窍四窍的好手,有准备的情况下,幻形神功的效果有限。

不过,能引走一名七窍高手,制造出混乱,张闻已经相当满足,并不在意无法偷袭。

“是男人就要刚正面。”张闻看了顾长青一眼,露出两排白牙,猛地飞扑过去,戒刀下斩,刀光暗红。

早有准备的康支后退一步,折扇一摇,三道乌光直取张闻,而十来名马匪在几名两窍或四窍的头目率领下,迎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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