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剑气!杀气!(1 / 2)
老人一头灰白,金丝楠木木簪束发,胡须赤红,十分引人注目,一身绫罗绸缎面衣裳,左手拄拐,善目慈眉,面容红润布满了皱纹,一副富家老翁的模样。
老板娘听声见人,招呼道:“金老来了。”走出柜台亲自迎接招呼着,继而走向刚空出来的桌旁,一边熟络的收拾桌上的碟盘碗筷一边说道:“今儿您来的晚了些不过正巧赶上了个空位子。”
姓孙的中年男人起身对这位北鸣关内富贾当中自称第一无人敢驳的老人拱手,那两名儒生打扮的青年起身一同对老人作揖。
金姓老人微微点头示意,露出笑容脸上皱纹更深了几分,“半路遇到了个占卜的术士,那术士将我拦下卜了一卦,所以来的晚了。”
孙老板刚坐下便见缝插话,掐媚阿谀道:“金老的卦那定是吉卦了。”
金老摇了摇头,“说是什么凶吉参半,旧时种下的因,结不结果还不一定呢,得看自己的造化了。”
“那肯定是善因,结的定是善果定是吉事啊。”孙老板眯眼笑着奉承道。
店小二从后院回来刚好看到这一幕,那个月月赊账年尾才还还狗眼看人低的孙老赖的那副嘴脸,虽然常见但还是不惯,撇过头去轻哼一声腹诽了几句,小跑过去,接过老板娘手中的碗碟,朝老人打了个招呼。
老人是店里的常客又是本地声名俱旺的富贾,可就是每次来店里吃饭吝啬了些,每次来店里只点一盘花生米、一碟咸菜和一碗葱花面这三样,有时来了兴致就再来壶烧刀子,店小二有时就想,难道有钱人都是这般吝啬的吗?或大鱼大肉吃多了来点平淡的换换口味,或为了多给子孙后代赞些黄白才这般抠搜模样,想着想着店小二便想到了自己身上幻想要是自己有这份身家这些黄白才不会对自己这般小气,定是要天天山珍海味夜夜做那新郎,就算撑死或着死在床榻上也不枉此生啊。
店小二对这个吝啬富家翁的老三样很是熟悉,只要老者不点烧刀子,不用吩咐便端着碗碟去后厨安排去了。老板娘回柜上为老人沏了壶山茶端来,沾满茶水就不再打扰老人回柜上继续算前昨日未清点的账目。
老人姓金单字一个茂,是当地最大票号昌平票号的家主,自觉年纪渐老便将生意尽数都交由儿子打理,有些大事才出来指点江山,平日则是逗逗小孙女,品品茶听听曲,没事去东街亲家公那里唠嗑品鸟,中午来周家客栈吃碗面歇歇脚到了下午才打道回府,时间久了也成了每日的习惯了,安心养老已经半年时光很是舒心顺意。
金茂入座后放好拐杖,抚顺胡须,朝孙老板拱手道:“那就借孙老弟吉言了,如果真是善果我请孙老弟喝酒。”说话间他注意了一眼孙老板身后的两名外地人,旁桌的李羡歌对他打了个招呼,闲逛时常见这个满北鸣关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偶尔还给自己这个老头开个荤段子很是有趣,老人没有一丝鄙夷的神情,会心一笑点头当作回应。
孙老板笑出声来,打趣道:“那得让金老破费了。”
金茂连说了三声好。
葱花面、萝卜咸菜、一盘干酪花生米很快就上桌了。
金茂又要了头蒜,嘬一口面吃一口蒜继而夹块咸菜入口很是讲究规律。
金茂边吃边看向后桌的两名外乡人,最关注的是那名剑客,他入门时就注意到了青年剑客左手旁的古剑,这让他想起一段往事。萧明盛和陈兆生两人待酒喝尽要了两碗汤面。
没过一会汤面上桌,两人五六筷子就下了肚,吃得快饱得也快,吃饱喝足的萧明盛揉着肚子呼了口气,“爽啊。”
同是吃面的金茂夹起面来吹了口气,询问道:“年轻人,看你们装扮是行走江湖的游侠。”
萧明盛看着老人打扮就知道是个做生意的商贾,就起了吹嘘之心可又怕陈大哥的责怪便说道:“男儿志在四方,走走看看磨砺一番。”陈兆生扭头看向问话老人,双瞳放大,稍稍一愣,转回头来缓了缓神,想起了出入江湖前师父所交代的事情。
入世前一夜,一座半人高土篱笆围起的小院内有两间土砖房其中一间窗口闪烁着微弱烛光,屋内正中一张年数久远的八仙桌,桌上摆着一盏明灯一柄古剑一个钱袋和一只巴掌大小的瓷瓶,八仙桌旁坐着一位白发苍苍不修边幅的驼背老人双手插袖,一只胳膊搭在桌上支撑着,老人面前是刚刚及冠的陈兆生,老人双眼有神,声音刚劲有力,“兆生,如今你已及冠也是该出门闯荡一番了,当年我也是这个年纪出门历练的。你出门一来磨砺剑法参悟剑道,二来涨涨见识多认识些人多明白些事,记着出门在外不能辱没了咱们青州剑客的名声。”
陈兆生从小家境贫苦,父母都是农耕百姓,家中有几亩田地收成全靠天注定。那年陈兆生五岁,天灾大旱,粮食收成不及往年一半,本就困难的家庭又雪上加霜,实在养不起两个孩子的陈家父母思虑再三决定留下年纪稍大的大儿子,将小儿子送人领养,两人走遍附近几个村镇访求过三四家家中尚无子嗣的人家都被以孩子岁数太大或今年收成不好自己都顾不过来而拒,也有人上门想两家互换当作两脚羊好撑几天等朝廷救灾,陈家父母忍不下心也就放弃,后来偶遇一位中年,中年人询问过二人情况后摸了摸小陈兆生的身骨,发现骨骼不错就决定收他为徒传他剑法,代养这个孩子,陈家父母连忙点头答应感恩涕零跪地磕头这个白首驼背断指的中年男人。
往后的日子陈兆生就留在代养他的师父身边,每月回父母家住上三五天,剩下的日子就是跟着白首中年练剑法悟剑道,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晃晃十五年过去,白首中年即是传授剑术的恩师又是养育自己长大的长辈,有师徒情更有父子情。
陈兆生师父名叫吴青庐,原是青州当地江湖小有所成的剑客,家中又有一位贤良娇妻已怀胎五月,后因一场江湖血雨腥风波及自身弄的家破人亡,在那场江湖风雨惊起的涟漪中身处江湖的儿女无一人幸免逃脱,正直青年的吴青庐在那场“驱魔维道”中家庭破灭,左手拇指、食指和右手无名指被魔头斩断,此后再也无法握剑,那一战后吴青庐失去妻子丢了剑心,武道更是一落千丈,一夜间满头白发。
人在江湖生死不由己,祸福无常理,只要入了江湖就没有回头路可走,江湖儿女江湖了,少有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安心养老的,大多数都是死在仇家或亲友或压根不认识的人手中。
陈兆生呆呆的站在原地,他没想过要闯荡江湖也没想过要成为大侠,他听师父讲过以往的事情,也听说过不少初入江湖就造劫难的故事,这让刚及冠最远只去过城里的他有些抵触,不愿去闯荡那个大风大浪避无可避的江湖,打心眼里就不愿过那种看似风流潇洒实则日日不安的日子。
陈兆生扭扭捏捏有些为难,依旧鼓起勇气道:“师父,徒儿不想出去闯荡,徒儿就想呆在村子里种种田或者去城里谋份生计安安稳稳的。”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你是想气死老子啊!这十五年来老子教给你的是剑法不是下地耕种,你信不信老子抽死你!”吴青庐瞪大双眼抬起手来就要一巴掌呼去,可当他抬至半空却停了下来,看着低头一动不动的呆徒儿,说道:“你知道为师这双手是谁害的吗?”
陈兆生点头道:“知道,是被叫赤须龙王的魔头所害。”
吴青庐盯看着桌上的古剑,神情恍惚,想着那一夜的惨烈景象,妻子连同腹中胎儿惨死在自己眼前,魔头杀完人后嗤笑的模样,这一幕仿佛就如昨日发生的一般历历在目,“兆生啊,为师这辈子就一个心愿,就是杀了那魔头为你师母和腹中孩儿报仇,可惜为师办不到了,当年一战那魔头断了我三指让我这辈子也提不起剑来,更失了剑心,可那魔头也没好到哪去,被为师剑气震散武道修为境界一落千丈,再想攀登难如登天。徒儿啊,为师让你出门闯荡其实也是藏有私心,想着能让你替为师寻到那魔头杀了那魔头,结了师父的这个心结,师父晚年见你师母和那尚未出生的孩子也有个交代。”说着说着老人双眸神采暗淡了下来,驼背的身子有些颤巍。
陈兆生低着头咬着嘴唇,再次鼓起勇气,“师父,我去,我去找那魔头去,为师父了结心愿。”
吴青庐道:“会不会怪师父。”
“不会。”陈兆生低下头说道。
吴青庐知道徒儿是很不情愿的,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双手拿起桌上古剑,凝视着手中长三尺三寸的秀美古剑,如抚摸美人的肌肤一般抚摸着,当看到自己残缺手指流露出不甘的神情但一闪而过,停下手来,将古剑递交给陈兆生,“这柄剑还是当年为师用一块饼一瓢水换来的,之后那位老先生传授了我十招剑术,我想拜那老先生为师,老先生却说不让说是家中规矩不得私自收徒,当年那老先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才将自己佩剑当作交换,为师后来出门闯荡才知道剑客的剑就是剑客的命,剑丢了就等同于命丢了,如今那老先生不知过得怎么样了,无缘再见了。兆生你要好好记牢每个剑客都不能忘记的规矩。”
陈兆生默默点头,弯腰双手接过古剑,“徒儿谨记于心”
吴青庐双指捻了捻有些暗淡的灯芯,久久才说道:“出门后不要光想着为为师报仇,更多的是磨砺剑道,每到一地就要找当地剑客大家请教比试,要让这座江湖知道不是只有巴蜀和明山轩辕家才能出剑圣剑神,在历练途中打听打听那魔头的下落,如果有那魔头的消息就去找他然后为为师报仇,一共两件事情,你做好其中任何一件便可回来,要是一件也办不成灰头土脸的回来了就再也不要来为师这儿了。”
这两件事都难如登天,让江湖记住一名剑客,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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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容易的,江湖中其它兵刃陈兆生他不知道,可习剑佩剑的人多如牛毛可有名的却是寥寥无几,明山轩辕家有着几百年的家底,门内几代人呕心沥血才创出了如今的剑道窍门和心得剑法,可称整个江湖的剑道剑宗,每年出几名天下闻名的剑客是轻轻松松,可像巴蜀剑神黎玄指那样一人一剑成名的百年来可谓仅此一人,第二件事就是寻找魔头为师报仇,天地之广到何处去寻一个消声匿迹的人。
陈兆生没有之前的扭捏犹豫,他知道这是自己必须要经历要去做的事情,否则师父真的会将自己扫地出门的。陈兆生斩钉截铁道:“师父放心,徒儿谨记于心,不成功一件徒儿就是老死他乡也不会返乡的。”
吴青庐有些动容却没有表现出来,指了指桌上的瓷瓶和钱袋,“瓶里的药是治疗内伤的,在外请剑少不了受伤,外伤易治内伤难愈,这药是为师配的效果明显,配方在那钱袋里。初入江湖遇事小心,外面人心难测,话不可说实,事不要乱沾,害人之心人皆有防不胜防,睡觉也要睁一只眼,明白吗!”
陈兆生低着头,鼻子一酸,扑通一声跪下,更咽道:“师父,师父说的徒儿一一记在心上。徒儿不在师父身旁您也要保重身子,遇事不要动火……”
“好了好了,跟个娘们似的,明天回家去见见你哥哥嫂嫂,去你父母坟前告诉一声。”吴青庐说完起身向西墙的木床走去,老人背手驼背走路缓慢,来到木床坐下后发出一阵“咯吱咯吱”声,脱去鞋子,侧卧躺下又是一阵“咯吱”声。
陈兆生还跪在原地,突然脑袋被一只鞋子击中,他反应过来时躺下的吴青庐早就坐起身来,手中还握着另一只鞋,陈兆生抱着古剑就跑,被老人呵斥道:“老子的鞋!”
陈兆生灰溜溜捡起鞋子来到床前放好,老人握着陈兆生的手,情绪再也绷不住了,双眸含着泪花,只是床头光线太暗陈兆生看不到而已,老人侧着脑袋呼了口气,“要是五年内这两件事都办不成就给老子滚回来,老子还等着你给我养老送终呢。好了拿上桌上的东西赶快滚回去睡觉。”说完吴青庐松开手面朝墙侧躺下。
陈兆生退后两步脸颊挂着两道泪痕,转身来到桌前拿起钱袋药瓶,吹灭桌上烛火,带着复杂的心情走出房门。
想起往事的陈兆生露出一抹笑容,转眼五年过去了,原本五个月前的他打算将萧明盛送回京城自己就返乡,可又想到师父交代的两件事一件也未完成心中有所愧疚的他感觉对不起师父的养育传艺之恩便抱着试试看的状态来到这魔头常出没的北地来碰碰运气看有没有那魔头的消息。陈兆生收起笑容又转头看向赤色胡须的老人,老人一脸和气善意不像师父口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在师父口中那魔头眼神凶恶面相峥嵘。
金茂见青衣游侠两次三番看向自己便问道:“小友认得老夫?”
陈兆生摇了摇头,转回头与萧明盛商量着要在城内待个五六日再走,后者点头说好。
陈兆生虽然觉得吃面老人不会是那魔头但也不敢肯定,想着呆在城里调查一番,老人不是的话还能四处打听一番当地有没有那魔头的下落。
吃完面的金茂擦了擦嘴,抓起一把花生米来,剥去皮衣送入嘴中,边嚼边说道:“二姑娘今天出门忘记带钱了,先给我记上,明儿再结。”
正午让人犯困,柜台后的风韵老板娘算账算的昏昏欲睡,懒散的答应下来。
金茂捋了捋赤色胡须,看向青衣游侠,慈善眼神突然变得鹰鸷狠毒,咧嘴一笑,右手抚须的同时左手一粒花生米扣在拇指与食指当中飞出,看似轻轻一弹,花生米却以奔雷神速奔向青衫青年背后,朝心房飞袭而去。
老人眼神流露出杀机的瞬间陈兆生就已察觉,他脚踏肩宽稳如泰山,以迅疾之势调配全身气机形成一道无形屏障以来抵御那致命一击
内力比拼,一攻一防,一箭一盾。
花生米极速似箭矢距离陈兆生不过六寸,撞上那道无形屏障发出一声金属撞击的铿锵声响,瞬地落地化为齑粉。
金茂不给青年喘息机会“咻咻咻”三声,三粒花生米一粒接着一粒奔袭而去,力道不知是刚才的几倍,无影无息,四周食客毫无察觉,刚刚那一声铿锵响声在喧闹的店里也没引起众人注意,只当是谁的刀剑与地板碰撞发出的响声。
陈兆生皱眉,聚气凝神全力对持,三粒花生米撞上屏障由之前的六寸向前攻进为四寸,三寸,一寸,寸寸逼近的花生米都被挡下可伴随而来的杀腾气机与气墙相撞产生的力道是实打实的承受了下来,这时只感觉一股鲜血从胸口涌了上来,陈兆生咬紧牙关强忍下那股将要喷出的鲜血,缓缓三吸一吐调整体内乱窜气机。金茂嘴角上扬,刚刚四粒花生米不过是测试一下青年游侠的实力,发现不过是个入境期的小鱼小虾,左手轻轻转动手腕发出“咔咔”声,起身同时全身气机爆棚,赤色胡须无风自起,衣袖左右漂浮好似仙人下凡,四周地砖以他为中心发出轻微“咔咔”响声,有些经不住折腾的老砖震出了龟裂。
杀气蔓延整个客栈伴随杀机让人无处可逃。
陈兆生能清楚的感觉到杀气蔓延开来,杀机如一头猛虎直扑自己,势不可挡,自己没有丝毫机会驭气阻挡好似钱塘江潮起般的杀气,自己武道修为本就差了那老头一截,现在又处于被动,必死无疑,知道了结果心中就有了杂念。
难道自己真要客死他乡了吗?我死后他会不会对萧兄弟动手?自己和他正面比试有没有胜算?是不是五个月前返乡就不会死了?家中的师父,哥哥嫂嫂如今怎么样了?好想吃口冰凉的西瓜啊!。
杂念如泉水喷涌而出,陈兆生被杂念所扰全身被杀气腾腾的气机压的动弹不得更喘不上气来,索性就闭上了双眸,静静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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