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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的病好得很快,几乎日有进展,却是我反倒越来越糟,手上的伤口居然会发炎溃烂,肉腐见骨。痛得我几乎整日整夜地睡不着吃不下。开始大家同一心思都瞒着老大,以免他听了焦急影响身体的恢复。可是后来越来越严重,象是发展成了坏血症,要截肢了,才觉得瞒不下去了。考虑再三,通过永继告诉了老大。老大当即便赶来了。
当时我正痛得汗如雨下,满床打滚。老大忙坐到床边,伸手抱住我,怒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天渭低低道:“一直在用最好的药物治疗,可是不知为什么却统不见效,如今,怕是不得不截肢了,而且——”
“说!”老大暴怒。
“只怕是败血症!”天渭咽了口唾沫,无奈地说了出来。
“老大,”我叫。可是声音却是低的不可听闻。
他将耳凑到我嘴边,道:“你说吧。”
我道:“我不要截肢,宁可你一刀杀了我。败血症太痛苦,反正到最后也是死,不如来个痛快的。你明白我的想法吗?”
“我明白,”他道:“如真到万不得已,我一定成全你的心愿,再不让你受这等折磨苦楚。”
“谢谢。”我笑,他倒是真会做到的,我相信。
“先给她打一针止痛。”老大下令。
天渭低声道:“没用了,已打过了,用了最重的剂量,再加重药量的话,她的心脏便要承受不起了。”
老大的目光绝对可以杀人,他瞪着他们,道:“所以你们便一直瞒着我,不让我知道?那现在你们要跟我说什么?让我看着她死?还是任由你们把她的手指截成一截一截的,让她再苟延残喘几日,以致到最后尸首不全地下葬?”
屋中一片静寂,半点声音也没有,只除我粗重恐怖的喘息。
老大将我的脸紧紧贴在脸上,我感到有水混着我的泪与汗水滑下来。
“你们是要告诉我,最后我还是得不到她,还是做了一场梦是不是?”老大的声音悲愤而沧凉:“你们是想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这么痛苦地死去,而无能为力是不是?你们要告诉我,这是上天给我的惩罚,因为我第一次用手中的权力强夺了原本不属于我的东西所以才遭此报应,是不是?那为什么不降在我身上而要她来承受?你们告诉我为什么?”
没人能回答他这个,其实连我自己也很困惑,从来没有受伤后会是这样的结果。即算现在由于各种伤病而造成体力下降,体质衰弱,那也不过是多治疗些时日罢了,怎会如此,我实在想不通。我相信他们会用最好的药最好的方法治疗我,也许这就是命吧。
我对他道:“不要怪别人了,他们都尽了力。总归是我无福无命吧。你杀了我吧。我痛得受不了了。”
他没有回答。
“老大,”天渭终于打破了寂静,道:“裴敏之提出了一个方法,说可以试试。”
老大没作声。
天渭只好自己继续道:“就是将双手放在高浓度的碘酒酒精里长时间反复浸泡,以隔绝并杀死病菌。可是……这个方法痛楚已极,如心脏有问题的,便有可能在治疗中发生生命危险,并且——也未必一定有效。”
老大还是没作声。
隔了好久,老大才沉声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是吗?”
天渭道:“目前,我还不知道有其他方法可治疗此病。这个也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病罢了。”
老大冷哼一声。
永继隔了一会儿道:“主子,若是只能如此不妨一试,反正公主如此痛苦,也还不如死了的好。”
老大如何决定的我并不知道,因我再度痛晕了过去。
我仍是被痛醒的,醒后才发现被蒙住了双眼,手和身体也被固定住了不能动,手上是更加钻心的痛。我再也忍不住尖叫起来。
“阿萝,别怕,”有人在我身后抱着我,轻声道:“在给你做治疗,我知道这很痛,但请你一定忍一忍,我不想你死,我不甘心,我想你多活几年好好地陪着我,好让我重新给你快乐。你要坚持住行吗?哪怕不为我,为了林赛,行吗?”
林赛?这个名字好遥远。我应该忘了他才对。
“给我咬住一个东西。”我要求:“什么都行。”
很快我的嘴里被塞上了软软的布,我用力咬住抵御那根本忍受不了的痛。
哪怕在很多年后,我也再不愿想起当时的情景,而宁愿将它永远尘封在记忆深处。我自己都不知道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肯定是痛晕过去的,也肯定接过氧气机,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模糊不清,却又镌刻在心底。
因为这个伤,我错过了天遥的订婚,当然也错过了天远的生日,不过相信那时候他也无心过这个生日。
治疗结果是我的手指保住了,长出了新的肌肉和皮肤,不过,他们说,功能比起从前还是差了一些,再也回不到当初狙击手时的状态了,我想那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因为我杀了太多的人,又背叛了自己的誓言。
天丞形容当时治疗的情形,他说天渭和费萨尔居然戴着手套拿小刷子在刷我的指骨,就象法医在为一具早已朽坏的骷髅清除腐肉与泥土。他说他足有一个月吃不下饭,一看到有骨头有肉的菜就要吐。他说幸好当时老大让人蒙住了我的眼,不然,只怕我这一辈子都要吃素了。最令人佩服的当然是那两个医生,看来他们在医学院里早已被锻炼得百毒不侵了。而老大居然也盯着看,让他第一次觉得他的亲兄长也是个怪胎——真正的怪胎,而不是之前善意玩笑中的揶揄。他最后承认这个老大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即算有了能力也要有这样机器人一样的神经才行。
他说话时我正在吃饭,用我尚裹着绷带的手,虽然不灵活,不过拿勺子舀舀东西这种基本动作还是行的,而我也正在咬一块小排骨。他显然是想看我吃不下去的样子,可是他失算了,我没有那种亲眼目睹的经历,当然也就少了那份令人心悸的感觉。我问他有无兴趣去做导演,以便把这段亲眼目睹的过程重新拍成一部恐怖片?一定卖座得很。到时别忘了送我几张电影券,以便我有时间回顾当时未见到的精彩场面。
“我说的是真的,”他有几分沮丧:“我不象从前一样总是为了吸引眼球而夸大其事了,不信你可以问老大。”
正说着曹操呢,曹操就带着曹操的弟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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