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变前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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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宛城,身披甲胄的张绣下马,快步走入县署中,沿途所遇的士卒见他即呼“将军”。

“贾公何在?”张绣停下脚步问县署中的部下。

“仆前去传召。”部下抱拳,行走间札甲摆动,发出轻响。

张绣点头,“我在署堂中等候。”

片刻后,一位须发略有灰白的老者走入堂中。他穿着灰色长袍,外罩羊裘,衣着朴素,眉形平直而少须,面容端正平和,丝毫看不出凉州人常有的粗豪之气。

张绣执晚辈礼迎上前去,引他入座,开门见山问道,“曹操大军征宛,宛城兵寡,公有何教我?”

他对这位前来投奔的同乡长者非常尊敬。贾文和当年在关中,劝李傕、郭汜袭击长安,凉州将士不仅没有溃逃回乡,反而击败王允占据了关中。

更何况贾文和投奔他后,为他联结刘表,在他无家可归时为他争取到了宛城这一立足之地。自此后他屯兵宛县,作为刘表北面的军事屏障,而刘表给地给粮,两人各取所需。

“将军以为,曹操与刘表,孰弱孰强?”贾诩向他一揖,反问道。

张绣沉吟数息,“曹孟德奉天子于许都,据兖州,志在四海;刘景升据荆楚,安逸于内,似无远志。”他做出结论,“刘牧不如曹公也。”

无论是论潜力还是论势头,刘表都比不过曹操,而曹操手里还有皇帝,这无疑又多了一重政治筹码。

“将军既有决断,何必问诩?”贾诩饮一口漆杯中的马乳,放下耳杯望向张绣。“天子在许,将军前往附之,名正言顺。”

张绣心中叹息,他们一支孤军驻扎在宛城,兵少将寡,作为主将,他自度对上曹军没有胜算,不如尽早投降。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等的就是有人望旗而降,他来做这第一个典范,曹操理应不会亏待他。

而投靠曹操名义上是臣服于天子,听起来并不丢人。

“如公所言,绣即刻遣使传书与曹公。”既然做好了决断,就该早告知曹操知道,免得两军兵戎相见。

“将军莫急,待曹公遣书至,再回书不迟。”贾诩温声劝道。

曹军行军数十日,驻扎在淯水河畔,曹操召集谋臣武将,在帅帐中商议作战部署,正分析着张绣军情以及宛城地利,郭嘉拱手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奉孝何意?”曹操站在挂图前,闻言笑着看向这位他最为喜爱的谋士。

郭嘉在众人目光中侃侃而谈,“张绣虽与刘表为盟,未必同心同德,明公许之以厚利,宛城或可不战而得。”

“卿言有理。”曹操走回案后,拿起笔,抽出一张素帛,悬着笔谈笑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有不战而胜之法……”他顾视左右,蘸了蘸墨,“岂能不试耶?”

诸将哄笑,知道曹公是在给他们上课,嬉闹中暗自记下这一点。

众人等着曹操写完书信,遣人送出去,又开始继续讨论作战安排,踊跃请战,没把郭嘉的话放在心上。

郭嘉转头看向身边的友人兼同僚,见荀元衡目光凝在面前的案上,若有所思。他伸手在荀忻眼前晃了晃,荀元衡这才回过神来看向他。

“志才染疾,文若、公达在许,嘉于行伍之中竟无人相伴对语。”他故作伤感地长叹一口气,“何至于此。”

荀忻仿佛没听出来他的话外之音,点点头附和他,“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元衡竟在此处?”郭嘉环视四周,仿佛才看到他,低声道,“方才怎未闻君语?”

他们俩无所事事,低声怼来怼去,曹操忙着给诸将一对多辅导兵法,很快两个时辰过去,即将要到吃晚饭的时间。

曹操总结道,“明日两军对阵,先示敌以弱,诱敌来攻,再出奇兵伏击。”

众将领命,准备掀帐离去,这时之前派遣出去的使者竟然回来了,“明公,张绣回书已至。”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这么快?虽然与张绣军只隔了一条河,往返不过一个时辰,可张绣军收到劝降信难道不需要考虑一下,商议片刻吗?

诸将心道,这劝降怕是黄了,张绣想也不想就拒绝,一定有所凭仗。

曹操挑了挑眉,接过使者奉上来的缣帛,展开看了许久。

等在底下的诸将观察着自家明公的神色,却发现其神色由惊转喜。

“奉孝。”曹操合卷大笑,望着郭嘉,“君得之矣。”

曹操把张绣来书递给众将传阅,“张绣愿降。”

一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人面露惊喜,他们做了半天的作战计划,唯恐计策有误,没想到张绣居然肯乖乖率众投降。

不少人望向郭嘉,郭军师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竟然能料事如神,不愧是明公爱重的筹划士。

众人拱手向曹操贺道,“明公天威也。”

次日曹军渡河,以胜利者的姿态进驻宛城,张绣率麾下将帅亲自在城外相迎,曹操大喜,设酒宴邀请张绣及部下。

荀忻走出军帐,恰好遇上手持大斧准备入帐的典韦,于是躬身向典韦行礼,“典君。”

“荀君有何事?”典韦放下大斧,沉重的斧头坠地。荀忻感觉脚下地面似乎震了震,只见斧头在土地上砸出了小坑,锋利的斧刃足有尺余,寒光闪闪。

荀忻抬头看着典韦身上的锁子甲,“典君,入帐之前不妨将环甲卸下。”他低声道,“明公安危系于君身,张绣新降,不可不防。”

典韦低头看着身上的铠甲,明白了这位荀君的意思。这种环甲并不是没有破解之法,在他看来只要将箭镞制作得足够尖锐,就能透过环甲上的小孔破甲。

对于潜在的敌人张绣,自然不能让他见到曹军的秘密武器,典韦觉得自己能理解铠甲研发者荀君的心思,当即点点头应下,“荀君放心,某知矣。”

荀忻数次帮他,这份情谊他心里记得清楚。

两人告别,典韦举起沉重的大斧,走进觥筹交错的军帐中,默默立在曹操身后。等曹操举杯走过去与张绣所部饮酒,典韦举着巨斧始终立在曹操身后,目光如炬看着对面的将领。

酒毕,张绣与麾下诸将不敢仰视典韦,慨叹道,“曹公麾下壮士何其多矣!”

而这一边荀忻走出军帐,询问帐外的亲兵,“不知曹孝廉驻营何处?”

大家所称的曹孝廉特指曹昂,亲兵为他指出一个方位,“仆愿引议郎前往。”

荀忻笑了笑谢过他,“无需如此。”

他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帐中某人无甚形象地仰靠在床头,左手举着一卷竹简在看,右手不时摸向床沿的漆碟,他临走时满碟的糕点见了底。

荀忻停下脚步,怀疑自己进错了营帐,走出去确认了一番,参照物和方位都对,不存在走错的可能。

玄袍青年走上前去,坐在床沿咳了咳。

“元衡有恙否?”郭嘉将竹简放下,悠悠望着他,明眸清澈,眉尾痣风流。

“奉孝有恙否?”荀忻轻声喟叹,原话奉还,顺便拾起被放下的竹简,展开看了看,这是兄长当年手书的兵法笔记,一直被他放在行李中随身携带。“何以走错军帐?”

郭嘉见此人将竹简珍而重之卷起来,心道果然荀氏子弟有同样的整理癖,他随意道,“独处一帐,闲极无趣,不如一同博戏。”

“军中无棋。”荀忻提醒他,就算他想玩六博棋,这里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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