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而守(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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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强而越弱,吴未及时兼并越,而吴最终灭国,越最终称霸,此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又称养虎为患。”审配转过身来面对袁绍揖道。

“监军之计,在于持稳,而非见时知几[1]之论。”

袁绍点点头,不说他是否等得了那么长时间,单独就战略而言,曹操便不会如沮公与所料那般疲于应对。

他与公孙瓒鏖战不过数年,这两三年间,曹孟德连轴转一般屡战屡胜。待他结束战事,转头来看,曹操已兼有兖、豫、徐三州,以及荆州的南阳和青州的南部沿海。

已然不容小觑。

世上恐怕没人比他更了解曹孟德。

再多给曹操一些时日,此人便将有足够的实力与他分庭抗礼。

时不我待,这堂上文武群僚,却没有一个人能懂袁绍真正的苦处。

收起满怀不合时宜的感慨,袁绍开口结束这场议论,“孤意,听公则、正南之言,兴精兵十万,不日攻许。”

众人散去后,郭图还留在席上。

“公则还有何事?”

郭图看向袁绍,“明公。”他起身离席,跪倒在袁绍案前,“郭图欲劾沮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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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内,敖仓。

“诸君。”郭嘉人未至语先传,他拿着一叠信纸迈步进门,眉眼弯弯如新月,笑道,“河北密报至,诸君来猜否泰。”

“好信还是歹信?”刚刚过来找荀攸的乐进还没走,扭头朝郭嘉“嘿嘿”一笑,自顾自翻译道。

“是极,是此意。”郭嘉将信纸抟成圆筒状,敛起笑容神神秘秘道,“将军且度之,好信抑或歹信?”

“祭酒方才喜上眉梢,何需猜度?”乐进挑高一边的眉毛,笃定道,“必然是喜事。”

“袁本初做甚好事,奉孝如此喜不自胜?”荀忻身后跟着曹昂,从外头进来。

郭嘉上前和他勾肩搭背,“据闻袁绍起精兵十万,将来攻许。”

众人闻言脸上笑容一滞,不约而同沉默地望向郭奉孝。连一直埋头专注军务的荀攸和主簿王必都抬起头来,两人神色凝重地对视。

荀忻偏头去摸郭某人的额头,“发热否?大军攻许,君喜甚?”

郭嘉避开他的手,“此事自然不足为喜。”

“那喜从何来?”荀忻接过曹昂递过来的几份舆图草稿,往荀攸身边空置的书案走。

“袁绍原本以沮授为监军,此事诸君悉知。”郭嘉低声轻笑,而后肃然道,“据闻,三日前,沮授触怒袁本初。袁公另设三都督,分沮授监军之权与郭图、淳于琼。”

“三都督并行?”荀攸望着郭嘉,重音放在“并行”二字上。

“是极,并行,各领一军。”郭奉孝把信纸放到荀公达案头,“方才已禀明公,稍后便议此事……诸君且看罢。”

“郭图、淳于琼,此二人素与沮授不和?”荀忻想起旧事,袁绍帐下结党不是一天两天了,沮授和郭图从地域上来说就各自是冀州与豫州人,三观与政见更属于两路人,实打实是对头。

让这两人权力相当,那监军一职也就废了,毕竟这两人绝不可能同心同德。

“还有一事。”郭嘉走到荀忻这边来,荀元衡百忙之中,极体贴为他递上坐席。

“不久前,袁绍言,欲令诸儿各据一州。”

荀忻接话,“青州刺史袁谭?”老袁他大儿子不是早就是青州刺史?

“另任,次子袁熙为幽州刺史,其甥高干为并州刺史。”郭嘉解释道。

听得在旁的乐进不住咂舌,“袁绍何以痴迷分权制衡?”

众人点点头,谁说不是呢,老袁不知受什么刺激,监军与继承人都要搞“一分为三”,这不是养蛊呢?

“沮公与.因何事触怒袁绍,可知矣。”主簿王必叹一声,继续埋头军务。

袁公做糊涂事,明白人定然要劝,劝得激动点,两人闹掰不是稀罕事。

“然十万大军,还是将攻许?”曹昂默默提醒关注点偏了的众人。

被众人以眼神询问的郭嘉缓缓点头,淡然又从容,“有喜便有忧,世间常理。”

“曹公何时至?”荀攸看看自己案上的公文,抬眼问郭嘉,“此事当及时报与许都。”不管会不会引起恐慌,许都那边该知道这件事。

“明公方才在巡营……”曹操什么时候来,郭嘉也说不准,毕竟曹司空热衷于与熟人聊天,巡营时如果遇到哪个从前的门客,执手促膝的,要聊上半晌。

郭嘉的眼神落到曹昂身上,曹子修自觉地站起来,“昂前去唤大人。”

郭祭酒收回暗示的眼神,仿佛无事发生。

半晌后,老曹姗姗来迟,仿佛未尽牌瘾的赌棍被人从牌桌上强行扒拉下来,谈兴意犹未尽,进门摆手便道,“吾知袁绍为人,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土地虽广,粮草虽丰,却不足为惧。”

“明公所言极是。”郭嘉认认真真附和道,说话时语气比老曹更坚定,仿佛掷地有声。

曹操脚步微顿,看一眼郭嘉,眼神隐隐颤动。只一瞬,老曹如常笑道,“诸君已闻河北笑谈,即使袁本初有雄师百万,只怕临阵仍分画不清,岂足为惧?”

“用兵在我不在敌。”曹操挤着郭嘉坐到荀忻案旁,“元衡,舆图可绘好?”

“明公。”荀忻刚刚拼合数张地图,绘成一张地形简图,此时在案上摊开,屋内的数人都围了过来。

一个人实地绘图工作量太大,荀忻开小班教学,教亲兵们绘图原则,再分派每人各去一个范围。如此一来,他最后仅需将几个区域的图按比例尺缩合到一张图上,省事许多。

曹操在舆图上辨识片刻,指着代表其上标注“官渡”的小圆点,对众人道,“且看此处。”

“明公欲屯兵于此?”王必把脑袋凑过来。

“明公英明。”荀忻一看地名,不由感慨历史的必然性,“此渡口在中牟,南距许昌不过二百里,路途不远,有输粮之利。”

曹操点头,“正是。”他直起身环视众人,“绍兵数众,我军不能及。沿河上下津渡甚多,倘若处处设防,分兵必致顾此失彼,首尾不能兼顾。”

“然也。”荀攸赞同道,“若分兵守延津、白马,军需输粮亦成难事。”

曹昂在旁问道,“大人,虽知不能分兵,却为何必须屯兵此处?”他看着图中官渡的位置,隐隐有一些想法,又担心自己思考错方向,最终还是问道。

“子修试言之?”曹操眼皮未抬,没有回答的意思。

曹昂应诺,指着官渡所在的那条河流道,“此渡口地势平坦,便于布兵。以北有水道横贯东西,天然便是屏障。”

“此水名为鸿沟,自荥阳而下,分为二渠,其中之一为官渡水。”荀忻向曹昂解释官渡所在那一条水道的名称。

曹操对曹昂的回答勉强满意,点点头表示赞许,接着道,“诸君且看,官渡为袁绍南下必经之地。”

“若袁绍欲往两侧迂回攻许?”乐进不解地问道。

“图幅太小,此处并未画出。”荀忻告罪一声,拿起毛笔在官渡西边添上河网线,解释道,“官渡以西是圃田泽,周围陂塘密布,步骑难以通行。”

老曹指着官渡东边的几条河流,“若要自东边迂回,则要涉渡济水、汳水、雎水与蒗荡渠。”

郭嘉道,“如此一来,劳师费时,袁军跋涉于河渠间,精骑亦无用。”他的手指沿图划向兖州,“何况,我兖州驻军亦可自侧翼突袭。”

至此,曹子修已经明白了,“东西两侧皆不能过,南北又为水道所隔,因此官渡才为袁绍南下必经之途。”

荀攸道,“兵法云,‘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他对着曹操一揖,“明公得之矣。”

善战之人,能调动敌人,而己方却不为敌所动。

荀忻刚想到词,忙揖道,“明公画地而守之,袁绍不能寸进。”

郭嘉不慌不忙,“‘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拱手的主簿王必正要开口,老曹按住他的肩膀,乐道,“止矣,止矣。孤非袁本初,何需恭维之语?”

作者有话要说:乐进(抹汗):嘘……幸好结束了。

[1]见时知几:指看到时运的推移而预知事情变化的先兆。(百度汉语)

本章参考、引用《后汉书·袁绍列传》,《三国志》武帝纪、袁绍传,官渡地形相关,参考有关地方志及相关论文。

最后大家的彩虹屁接龙都引自《孙子兵法》

虽来迟,但粗长

下一章努力回许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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