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前奏（上）（1 / 2）

陈嘉淮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着，他缩在自己的床边，抬头看着天花板，上下牙齿咬紧又松开，一只手攥着手机，上面是一张他和卫云齐、左晨旭的合影，是初中毕业的时候拍的。

他把目光从天花板移到手机屏幕上，看着照片中笑得有点儿腼腆的卫云齐，忽然自己也笑了，是苦笑。

多么狗血的剧情，自己居然和兄弟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儿。

如果不是卫云齐刚才说出魏雨歇的名字。

他不会意识到当他听到卫云齐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他有多么难受。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自从他告诉全班他编造的那个谎言以后，魏雨歇还总提醒他记得澄清，可他却一直没有，或者说，他舍不得澄清了。

从一开始，她叫着自己的名字，春风拂面地走向自己旁边空座的时候，他的心跳就快得难以控制了，他一直毫不怀疑地以为，那是害怕，但现在他忽然动摇了，也许那不是害怕，而是心动？

曾经的林菀对他笑，是小心翼翼的，夹杂着情窦初开的那种羞涩；刘歌凝对他的笑，是格式化的，带着她一向的骄傲和伪装自己心思的讨好；魏雨歇对他的笑，却是毫无遮掩，热烈灿烂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杂物，干干净净，一眼望穿。

但他也知道，魏雨歇这束纯粹热烈的阳光，并不是只照耀在他一个人身上。

左晨旭和陈嘉淮完全是性格相反的两个人，左晨旭开朗，朋友多，也很会说话，可是一到感情上却犹豫，怂里怂气。陈嘉淮虽然平时闷里闷气，不喜欢讲话，可他却是个如果有喜欢的女孩儿，一定会去果断说出来的酷男生，他认为说了不亏，而不说一定会后悔，但是这次，夹在两个极端中间的卫云齐将了他一军，如果不是他提前抢答那个问题，他就会和他一起说出“魏雨歇”这三个字。

又觉得幸好卫云齐抢答了那个问题。陈嘉淮无法想象，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哥们儿去争竞一个女孩儿，场面该有多么尴尬。

陈嘉淮掏出一枚硬币。

正面告白，反面沉默。

他向空中一抛，然后稳稳接住它，紧紧的攥着，直到把冰凉的硬币攥成热的。

踌躇半晌，他还是没有打开手掌。

他真的不愿意和卫云齐争，卫云齐自小没有妈妈，跟他们比起，缺了太多的幸福和爱，尤其是他奶奶过世，姑姑姑父工作调离，他真的无依无靠了很多年。

陈嘉淮虽然表面不说，实际上他是心疼他的好兄弟的，他也知道这是卫云齐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孩儿，他不允许自己和兄弟因为这个产生不好的关系。

他十拿九稳卫云齐也不敢表白，他虽然平时和他们相处起来调皮活泼，但他心里的顾忌很重，对自己的要求几近严苛，至少高中毕业前，他不会有所行动。

既然卫云齐不会说，那陈嘉淮也先不说了。

再怎么讲，马上就要高三了，这一年非比寻常，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等高考完吧。

陈嘉淮想清楚后，从自己抽屉最里面掏了半盒烟出来，卫云齐和左晨旭都不知道他偷着学会抽烟的事，那是他还在为林菀的事纠结伤心的时候学会的。他父亲在外地工作，一周回来一次，母亲经常值夜班，放学回家一般看不到母亲的身影，只能看到桌上热好的饭菜。

但陈嘉淮的妈妈对他要求十分严格，甚至可以说，掌控欲有点太强了，陈嘉淮经常在他妈面前透不过气来。从他上初中开始，相对通情达理的父亲又不怎么在家，导致了他闷声闷气，不爱说话的性格。烦心的时候，他就喜欢一个人在家抽闷烟，但他抽完烟又恶心，两三个月才能抽完一包。

抽烟能缓解他登时的郁结，可是抽完烟他又因为烟的那股味儿难受至极，他觉得自己厌倦烟，又依赖烟，离不开烟——就像他对现在正更年期的妈妈。

陈嘉淮点上烟，含在嘴里，准备往阳台上走。

就在这时候，门开了。

陈嘉淮站在客厅里，和踏进门的妈妈面面相觑。

他几乎是飞速地把烟从嘴里拽出来，攥进手心里，然后把手藏在背后，但是一切都晚了。妈妈的眼神变得有点可怕，陈嘉淮心惊胆战地后退了一步，那是他熟悉的，歇斯底里的眼神儿。

“妈，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陈嘉淮，交出来！”

妈妈直接跨步上来掰开自己的手，从里面抠出那支被自己揉碎的烟，然后狠狠地砸在地上。

“你背着我学会抽烟了是吗？好啊陈嘉淮，你长能耐了！”妈妈的声音尖锐的刺耳，几个巴掌雨点一样落在自己身上，陈嘉淮弓着背躲，巴掌的间隙间抬头，看到妈妈喘着粗气，满脸的泪水。

“你爸爸在外地工作，我一个人又是上班又是照顾你，你知道我为了你付出了多少，你知道我有多辛苦？不管是上白班还是夜班，我少做过你一顿饭吗？报个辅导班好几千块钱，你换手机买衣服，我哪样没满足你？你就这么回报我，你就是个白眼狼，我白养你了！”

是那些陈嘉淮不知道听了多少遍的话。每次自己犯点小错，都会得到妈妈这样一顿痛彻心扉的说教痛骂，更别说这次发现自己抽烟了。

陈嘉淮知道自己不对，但他实在是心烦意乱。之前妈妈骂他，他从不还嘴，左耳朵进右耳多出，让妈妈发泄完了也就罢了，可是今天他不想听了。

“妈，你闭嘴吧，说这么多累不累？”

“你？”陈嘉淮妈妈错愕地看着一脸淡漠的儿子，那种冷漠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看的人是陌生人还是他的亲妈。

“我听够了，你歇歇吧，让我也歇歇。”陈嘉淮说完，头也不回地回了屋。

“今天勇士骑士抢七。”

第一节课课间，左晨旭晃悠到正在做题的卫云齐面前，问：“逃课看球？”

卫云齐在学习上向来听话，他摇摇头：“还是算了吧，我上完课看看结果就好。”

“就逃第三节课，”左晨旭挑挑眉毛，“那节课17班上体育，我约了点哥，你支持勇士，陈嘉淮支持骑士，你俩必有一赢必有一输，多有意思？”

卫云齐还是摇头：“我不想逃课，虽然钱老头讲的的确……很催眠。”

左晨旭看卫云齐一副乖乖仔的样子，夸张地叹了口气，，说：“我还约了雨歇呢，人家现在被你带的也是铁杆勇士球迷，你不去人家多孤单啊。”

卫云齐忽地站起身，指了指左晨旭：“你行。”

“去不去？”左晨旭把他的手支开，再次问，“过了这村没这店儿了啊。”

卫云齐眉眼耷拉下来，想了半天，最后说：“好吧。”

后来过了很多年，卫云齐还能记得那场比赛后的心痛、失落、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