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待花落空折枝(1 / 2)
宋延倾撇头看过去,果不其然,正有个年轻小和尚蹲在那儿从里面拿着铜板。
山上铜钟响了一遍又一遍,厚重的梵音似乎从天上坠落,一切随着朝露变得宏伟圣洁起来,而那小僧却是一副偷偷摸摸见钱眼开的样子。
见两人走近,他不紧不慢的把铜板放入袖口,双手合十,换上了一副我佛慈悲,共渡众生的玉做的模样,慈眉善目道:“二位小施主,是要烧香?还是要拜佛?”
宋延倾本想回礼,却见褚寿紫转眸不作理睬径直拾阶而上,饶是疑惑间忘了虚礼,刚往上迈了一步便被那小僧叫住了。
“施主留步。”那小僧依然一副天高任鸟飞的模样,从身后端出一个青绿的签筒,摇了摇,“施主既然来了,抽一签罢了,我佛慈悲,定然能为您指点迷津。”
宋延倾看着这嘴角残留着糖糕渣滓的小僧,又想起拾阶而上的褚寿,忽然来了兴致,倚靠在白石栏上,问道:“山上便有一座大佛,何必来找你求签?”
小僧笑得眯眯眼,不紧不慢道:“人人都拜大佛,大佛早厌了,时而灵,时而不灵的,贫僧这儿您算独一份,假一赔三呢。”
那小僧说的诚恳,眼睛澄澈清明,却叫人不好拒绝。
宋延倾嘴角勾起一抹笑来,颔首道:“嗯,倒是不亏。”
“阿弥陀佛,请问,施主求什么?”小僧上下打量着宋延倾的穿着,继续问道:“官运?财运?亦或是……姻缘?”
“官运、财运皆由自我掌握,至于姻缘……”宋延倾说着,抬头看向褚寿在阶梯上撑着膝盖歇息的身影,眸中划过一丝落寞,“至于姻缘,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小僧又笑了笑,得到了他的答案,开始抖动着那青绿的竹签桶,很快一支竹签被抖落在地上,他俯身捡起,吹落附在其上灰尘,他的眼神扫过上面的小字,会心一笑。
“施主求得的姻缘却是下下签。”
宋延倾一怔,喃喃道:“下下签……”
所以……推开是对的吗?可为何他的心里却会如此难过?
他失笑,摸向心口旁边的地方,明明是受过伤的啊,有这么喜欢吗?
“常言道: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小僧说着舔掉嘴角的白糖糕,双手合十躬身作拜,又道:“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苦非苦,乐非乐……”
“苦非苦?乐非乐?下一句呢?”褚寿双臂环胸,一阶一阶的走了下来,审视着这小僧。
“呃……”小僧支支吾吾几下,笑眯眯的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写的小字,字迹有些潦草,他把小册子凑在眼前,抬手翻了几页,终于找到,摇头晃脑的继续道:“苦非苦,乐非乐,若施主执于一念,必将受困于一念;若放下一念,便会自在于心间……”
“阿弥陀佛。”他朗声“背诵”完毕,十分自得,又合十作拜。
褚寿嘁了一声,几步挡在宋延倾身前,叉着腰,道:“慧远,你是招摇撞骗惯了的,怎得还没背熟?”
慧远眯着眼摇摇头,开口应道:“贫僧心中有佛,再容不下其他。”
褚寿低低一笑,转头未言语,只抓起宋延倾的手,又重新登上了那台阶。
“二位施主!”
他二人转身,看向出声喊住的慧远,眼神不解。
慧远缓缓抬手,支愣起了三根手指,笑脸吟吟道:“一签三个铜板,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宋延倾勾唇一笑,取出铜板,扔了过去,慧远齐齐接在手心,连通方才偷拿的铜板一并安稳放在怀中。
褚寿往回拉了拉抓在他手腕上的手,嗔怪道:“怎得还真给了他?他逢人一套说辞,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话。”
“他说的在理,十分中听。”宋延倾转头笑着看向褚寿,褚寿晃了神,看他笑着,仿佛在寒园的那个身影一闪而过,又回来了似的。
宋延倾转动手腕,将那只抓着他的小手攥在手心,来了劲儿似的向上走去,语气轻快道:“走,去拜佛。”
褚寿看着他紧握着自己的手,愣怔着随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踏着,“你不是从不信佛吗?”
“你怎么偷听别人说话?”宋延倾笑着反驳。
褚寿一步跨了两步,另一只手又抓了他的手腕,侧身看向他漆黑的眸子,瞪着眼睛紧着解释,嘴角却笑的圆圆道:“我才没有……我很尊重你的……”
“真的吗?”
“真的呀!阿执!我天下第一大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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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愿苦尽甘来,二愿所念皆所得,三愿惦念之人时时安康,岁岁无忧。”
宋延倾恭敬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心中念完,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抬头望着威严肃穆的大佛,有种仰之弥高的感觉,大佛慈颜尽显,双眉半弯,慈目微闭,广视众生。
那大佛端坐殿内,高达三丈,金碧辉煌,两侧各色塑像姿态各异,一样栩栩如生。
佛前灯盏星星点点,香火又极旺,妙香广布,去愚除痴,破暗解惑,再望向大佛,不禁油然的肃穆。
褚寿未进大殿,只在外头等着,外面墙角躺着一只绿眼玄猫,还有只身黄肚白的从她手里径直滑进了大殿,躺在蒲团上慵懒的舔着爪子。
一旁的小僧死死的盯着褚寿的一举一动,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只是进寺第一天主持与他说的第一条寺规就是“禁止流川郡主踏入大殿”。
这事儿得怪那个妖僧慧远,之前褚寿受他蒙骗,轻信于他,说什么山上三阶有个上古的玄铁佛头,若不是被慧远抓住了自己痴迷古经典籍的心理,也不至于与他连夜摸进佛渡寺三阶禁地,更不会被全寺僧人抵制到这种地步——“流川郡主觊觎佛头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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