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此生唯她一人尔(1 / 1)
栖梧宫内。
文贵妃神思恍惚,凝眸看着铜鉴中自己苍白的脸,神色黯然,她白衣素服,散发横卧小榻,全然失了往日的艳光四射,像一株枯败的花儿。
此时月上梢头,近秋略有寒意,殿内烛火凄艳。
晏昭轻叹一身,揽过狐裘披盖在文贵妃身上,她这才缓过神来,看着久久未曾见过的儿子愣了神,眼泪瞬时落下。
"书白,是你吗?"祝文卿起身,抬手去触晏昭的脸。
"母妃,是我。"晏昭一袭黑衣,趁着月色入宫。
"你总算是回来了?可知你父皇是个什么境况,我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他了。"一想到永昭帝如今在鸣凰宫,她便心中慌乱。
祝家娇养的嫡小姐,这大抵上是她这辈子最不顺的事情了,不由慌了神。
"母妃无需忧心,父皇暂时无碍,儿臣来是为姒姒。"晏昭安抚了母妃后,顿了顿而后直言。
"儿臣与她的婚约是母妃和父皇亲自应许的,缘何执意要为儿臣择妻另娶?还请母妃止意,儿臣非姜姒不娶。"
他郑重一拜,言辞恳切。
祝文卿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儿子,攥着的拳无力松开:"母妃这般俱是为了你父皇,如今他被囚禁在鸣凰宫,安危尚且不知,你不关心你父皇的生死,反而顾念这一个没头尾的婚约?这般又是为何?"
祝文卿一心装着永昭帝,永昭帝也确是对得起她这一腔真心。
文贵妃无力地坐在榻上,轻咳一声:"母妃与佩玉自小相交,自认待她姜姒不薄,如今你父皇遇危,仅仅靠着你舅父何可斡旋?再者姜家门庭凋零,毫无助益,我与你挑选高门小姐也是为着结姻亲之好,于你父皇有些益处。"
晏昭很清楚,文贵妃选他是因为那些野心勃勃的朝臣只看重他,也只有他能与晏君御有一争之力,可他也很清楚,自己所能倚仗的只有民心,和北地将士的支持,或是父皇金口玉言的承认,只是如今晏君御身居储位,半道改换不合规制。
他只要抓住晏君御并非父皇亲子的的弱点,便可一击毙命,可晏昭不屑于此,他要堂堂正正与他一战。
"母妃,便是我娶了你为我选的高门小姐,于父皇也不会有丝毫助益,如今朝局两边倒,不是追随顾相,便是敬仰舅父,少有中流之物。若是与舅父相结不必拉拢,若是顾相一派母妃又何必浪费心力,如今皇兄是更优于儿臣的选择。"
晏昭耐心得安慰着六神无主的母妃,又道:"母妃此番可是问过舅父?他许母妃相看那些高门小姐?"
言及此,原本就有些被说动的文贵妃面上一红,讷讷道:"母妃是急昏了头,你舅父不属意于此,只是母妃想着为你寻得位高权重的岳家,于你父皇于你都是助益。"
"那母妃欲置姒姒于何地?"晏昭声色微冷,一诺千金,毁约不信,母妃这般,姒姒才会患得患失,起意退婚。
祝文卿眼神微黯:"此事是母妃有愧,只是当时想着我与佩玉情谊深厚,姒姒这丫头又实在可怜,这才想着将她后半生托付给你,如今想着倒是母妃的不是了,你二人年岁相差甚大,如今你正是娶时候,她却尚未及笄,倒是耽误了我儿。"
这些日子相看那些知书达理,袅袅婷婷的高门小姐,文贵妃心里是越发后悔,周嬷嬷进宫又说了不少话,大意是姒姒那丫头性子跳脱,总爱出门,原本想着幸得她出了微雨山庄,否则便是与周嬷嬷一同遭了横祸。
可后来知了她竟是去了揽月楼,心里一阵不适,越发不满意了。
后来不知从何人那处知了意,她这才起了心思想着给晏昭相看人家,哥哥劝过她,可她执意如此,如今听了书白一袭话,忽觉自己有些荒唐。
可如今让姜姒给晏昭当正经的王妃,文贵妃却是不愿意了:"母妃待她已是仁至义尽,如今她也不配腆居正妻之位,若是她肯放约,母妃自可保她后半辈子许个好人家,衣食无忧。若是不肯放约,那我儿亦可迎娶高门正妻,待她及笄入府充妾。"
晏昭眼眸微垂,声色冷寒:"母妃,无信不立,身不正不可引人行,你叫儿臣如何取信于人?儿臣此生只姜姒一人,万不会纳妾另娶,还望母妃三思,再不可干涉儿臣婚娶之事。"
闻言,文贵妃瞳孔微震动,有些不可置信,良久讷讷道:"你这是何意?"
晏昭却不欲多言,只淡声道:"母妃早些休息,父皇自会无事,无需忧心。"
言罢大步离去,徒留文贵妃僵立殿中。
她忽觉自己身为人母,十分失败,与两个儿子都离了心,可她又做错了什么?祝文卿此时不明白,往后更不会明白。
晏昭离开栖梧宫后,身姿轻盈,很快便进了鸣凰宫偏殿,如今他父皇所在的地方。
偏殿之中一片漆黑,借着昏淡的月光,晏昭看见地上尽是四散的器具,烛台,杯盏,字画,像是被人打砸一通。
不由有些疑惑,床帐之上的永昭帝已然沉睡,形容枯槁,状若癫狂,两只手四处挥舞着,口中呓语。
他像是陷入了噩梦之中,十分恐惧。
听清了他口中喊得什么,晏昭浑身僵硬。
只见永昭帝惨白发皱的脸上满是恐惧,口齿不清地喊着:"走开!走开!鬼啊!是你自找的!要怨那便怨你自己!姜岐山......"
他挥舞着双手,像是舞剑一般:"你自找的...若非如此...朕不会...不会..."
良久,永昭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复而痛哭流涕:"岐山...是朕对不起你..."
下一瞬,他忽然弹坐起来,双目如铜铃,惊恐莫名,在看到身侧的人影之时,又陷入癫狂之中。
未免引来侍卫,晏昭不由上前捂住了永昭帝的嘴,而后轻声道:"父皇,无需害怕,是儿臣。"
可晏昭心绪翻滚如滔滔江水,远不如他面上那般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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