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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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妧想不明白,  其实要真的是景佑陵都说不上是正人君子的话,估计整个陇邺也找不到正人君子了。

        他多盛名在外啊,就算在景家那么个规矩多得让人生畏的地方,  他也必然是其中的翘楚,  生来就循规蹈矩,  从来都不曾逾越过半分。

        从未落拓半分,  也永远都是无情模样。

        从她当年窥见他拒绝楚月珑的时候,  还有他后来那样无情地将剑刃挥向自己面前,  她其实一直都不想和这样的人有过过多的牵扯。

        谢妧这样一个身份,  都觉得自己,其实在景佑陵这样一个人眼中,  也算不上是什么。

        谢妧其实看人还算是准,唯独对别人对待自己的那方面一直都有点儿迟钝,所以她其实小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  都没有发现谢茹她们对自己的敌意。

        但是她也一直都知道,景佑陵是因为从来都不会囿于儿女私情,才这样绝情。

        所以就算是自己和他现在是夫妻,  自己也从来都没有想过和他有过什么以后。

        他们能有什么以后啊,前路都还看不清楚。

        幼时看女戒,教导的嬷嬷千叮万嘱,她们这样的公主,就算是皇家儿女,也是需得遵循在家从父,  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道理的,  那些丈夫死后守护贞洁的,  大多要在乡里给立上一个贞节牌坊。

        而她们这样的皇家公主,  为了皇室,嫁给谁也需得遵循父辈安排,维护皇室尊严。

        所以,这个世道,合该就是姑娘家要循规蹈矩,是生来就要成为男人的依附品。

        谢策那时候喜欢粘着她,就算是谢妧要听女戒,也非要跟着。那些嬷嬷自然是不允的,谢策就蹲在窗子外面,用手扒着窗沿,变成了这样,那些嬷嬷自然也是没辙。

        听到嬷嬷的那句话,稚声道:“夫死从子?长姐若是真的死了夫婿,我便养着长姐。”

        说起来,其他的皇家公主之所以总是对谢妧怀有着似有若无的敌意,其中之一便是谢东流将大多数的宠爱给了谢妧,其中之二就是因为,谢策将来,她们认为,多半是要登上帝位的。

        谢策不愿意委屈自己的长姐,那么受到委屈的,必然就是她们这个没有依仗的其他公主。

        只是谢策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将来拥有的是什么,大概就算自己将来只是一个受制于人的藩王,也势必会护着谢妧周全。

        她的这个弟弟啊,虽然生得傻点,但是确实从头至尾,都没有没有做过一点儿伤害自己的事情。

        那嬷嬷在上面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还有二嫁,那也实在不是良家女子所为,在奴婢看来,姑娘家本就应该是从一而终,若是一个姑娘家有了夫家,又和离,二嫁了,必然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那嬷嬷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点儿启发,意有所指道:“不光是如此,奴婢也向来都见不得在成亲前外男有什么接触,若是一个良家女子,这点儿道理还是知道的。这就叫避嫌。”

        谢妧和燕绥的厮混人尽皆知,那嬷嬷想来也是看不得谢妧这个长公主是这样的行径,索性就在教导她们女德女戒的时候说个畅快。

        那个教导嬷嬷向来都是极为板正的人,几乎是将女德烂熟于心,教导了不知道多少公主和郡主。

        谢妧自然也是不例外。

        也是在这个时候,谢妧才觉得自己一直都有些天生反骨,或者说是叛经离道来。幼时她听女德听得耳朵起茧,她就偏偏要反着来,要建造公主府,然后养上那么十几二十个的面首,让他们天天为自己争风吃醋。

        后来她又遇到了景佑陵,见他不愿意搭理自己,她就偏偏要去招惹,说得上是胡搅蛮缠。

        那时候的谢妧也一直都觉得,他这样向来循规蹈矩的人,也应当是想的和那位教导嬷嬷差不多。既然是这样,她就越想着,等到什么时候她也有权有势了,就把他也养成自己的面首。

        什么女德女戒,等到那时候,让他这样的人也要领着别人在自己面前背男德男戒。

        对了,还要让那个嬷嬷来教。

        不过后来谢妧又心软了,想了想,以景佑陵的姿色,自己到时候封他为面首的头头,也算是让步了,毕竟自己还要让他领着别人来背男德和男戒呢,给她惠禾长公主管理公主府的后院,实在是殊荣。

        可是某日之后,谢妧发现,景佑陵的循规蹈矩和那个说起女戒来唾沫乱飞的嬷嬷的循规蹈矩,是截然不同的。

        训导嬷嬷是将桎梏套到了自己的头上,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手脚束起,然后身体力行地教导后来的姑娘也如同自己一样,但是景佑陵不一样,他的严苛和条条框框,只对于他自己,他从来都不对旁的人严苛。

        那些景家的条条训诫,他只会要求自己做到。

        从前在上书房之中,教书的先生也大多迂腐,就算是章良弼也不例外,虽然德高望重,但是也常常说出一些让她不敢苟同的话。但是,其实她能听着的话也不多就是了,毕竟常常支着脑袋就准备睡着了。

        她还记得,章良弼曾经对史书上一件事情颇有些不耐,就是关于一位女丞相的事情。

        那位女相,父亲身为帝师,所以得了圣上开恩,以探花之位,从江宁刺史一路青云直上,成为了唯一的女相。

        “妇道人家出来抛头露脸已经是叛经离道,况且还是天子近臣,朝纲和女色岂能混为一谈,实在是荒唐。”

        章良弼指着史书上的字段,言辞凿凿。

        “这若是不被人诟病,那实在是荒谬!只要老夫还在一天,就算是死谏,也不会让这样祸乱朝纲的事情发生。”

        “女子科举?真是可笑!无怪乎落得后来惨死的境地,被后人指指点点。”

        谢策只对于长姐会说几句,对于别人的事情就事不关己,况且他又向来有点儿怕章良弼,就算是对他说的话不敢苟同,也不敢出声。

        谢妧原本听着章良弼的话,刚想开口,却听到那坐在自己身边的少年郎君,姿态冷淡道:“学生以为,先生说错了。”

        “天下有才之士都可参加科举,况且先生所说的那位女相,还原本是连中三元,为了避嫌,才降为了探花。连中三元,就算是不世出的天才,也很难取得这样的成绩。”

        “况且这个女相,也并非是受人诟病。她在金陵广受推崇,在淄州满口赞誉,就算是在京邑,也是不少闺阁贵女的理想。况且这位女相所做之事,从来都无愧于民,无论是广修水利,还是在金陵赈灾。”

        他从来都不觉得姑娘家弱于郎君,所以就算是自己想要前来梧州,也没有觉得自己是想要来添乱,而是想着,谢妧没有武功,要护她周全。

        少年生来冷淡,却又炽热如烈烈骄阳,锋芒毕露。

        寻常的郎君遇到楚月珑这样一个美人,还是身居高位的玉鸾郡主,这样的美人对于自己穷追不舍,多少会有些不可为外人道也的快意。

        毕竟郎君的心思,说好猜也很好猜,就算是平日里再怎么嗤之以鼻的贵女。

        一旦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心悦自己,难免会转着弯儿和别人吹嘘炫耀。

        但是景佑陵不一样,他对自己向来严苛,所以才丝毫情面都没有留地对楚月珑那样说话,当真是连念想都没有给她留。

        可是他对于楚月珑,又不是像训导嬷嬷觉得的那样,在成亲前就对外男私生情愫的姑娘家,是该受千夫所指的。

        他无意于楚月珑,却又尊重她的感情。

        所以景佑陵在那时看到谢妧的时候,抬手和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不为任何人折腰,也不希望其他人为他困囿。

        而这样生来冷淡的这么一个少年郎君,现在却站在自己的面前,垂着眼看着自己。

        他生来瞳仁的颜色就淡一些,但是现在外面天色稍晚,那葳蕤落下来的烛火,和外面黯淡的天色,为他的瞳仁带上了一点儿的黑。

        带着些勾人的意思,就像是她小的时候,看到的那些墨砚,浓稠得,又在光的下面,泛着一点儿色泽。

        明明丝毫情绪也不含。

        这个人偏偏就是有这样的本领,原本就是生得一副高高在上,不染人间红尘的样子,可是垂眼看着别人的时候,却又让人生出来这么一点儿希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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