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百姓一大块烤得金黄喷香,被掰成了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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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破四关直到围城一月,提耶都鲜有整夜阖眼之时,是故这一夜,他上了塌去,一旦环了挂念之人,心里头总算松懈了些,本是还要说些过去来日的枕边话,却只是一句:“且宽心,再等上一二月,我不会叫人伤了你。”

而后他便沉入酣眠,连一丝儿警觉也无。

就着外间一盏昏黄宫灯,江小蛮小心得掰开他的手,从他怀里脱离出来。

她跪坐在里侧,一动不动地只是盯着他瞧。

睡着的时候,褪去了那些威仪沉重,便将他高鼻深目的俊雅面貌更清晰得显露了出来。

尤其是那点薄唇略扬,还不自知得微微开了一线,放在这么张宝相庄严的俊秀面目间,便多了些俗世间的落拓。

提耶这般安睡模样,叫她一下子想起在莽山上初见的秋日黄昏。江小蛮禁不住眉间闪过悲苦,无声嗤笑,继而放轻了手脚,从他身上跨了出去。

下塌后,她自是未去穿鞋,赤足踮脚地朝先前他解了佩刀的角落去。

西北各部惯用弯刀,较中原的直刀要短却更灵活,王室喜于刀鞘外缀以玛瑙宝石,在汗王身侧的好几个部将,便都能通过佩刀的装饰玉石来判断身份,而面前的这把刀却是一无所饰。

江小蛮握了刀柄,一厘一厘得极小心得将刀刃抽出。弯刀瞧着轻便对她来说却还是分量过重了,在最后一点寒芒闪过后,她将刀鞘缓放回原处,而后回身看向了床榻的位置。

平和绵长的鼾声还在,她略略定了神,只是握了刀矗立着。

恨他吗?

理智上知道他先前说的句句在理,可心底里那股子悲绝恨意,要平息了去,又谈何容易。

他对自己毫不设防,再强大的人,若是趁着熟睡之际,一刀劈颈,也是断无生还的可能吧。                        

                            

弯刀实在是过重了,她一只手有些勉强,便想合掌去持。因是有些过于紧张了,左手背稍稍触及刃边,却是钻心一痛,顿时打破了迷蒙。

原来看着素净不起眼,却是好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

这一痛,当即打破了心念魍魉。

要她亲手了解他的性命,那确是,下不去手的。

江小蛮垂首苦笑,而后抱着离鞘弯刀缓行至妆台前,对着昏暗铜镜,她正身昂首,神色淡漠至极的,同镜中人长久地相视。

她是城中最后的天家子嗣,此行西去,怕不知还要再受多少折辱难堪。世间事,皆要放下。江姓皇族可以湮灭,可苍生子民仍要活着。等天亮之际,她务要好生带着近万余凉国子民,安然无恙地去西土扎根。

将刀柄搁于妆案一角,抵着两个弃置许久的脂粉盒子借力,她就这么站在冰寒的砖地上,两手捏着刀刃最锋利的打弯处,从额角开始,一点点为自己落发。

外间的灯火只能透进一二,那刀身长度又不适宜剃度,动作间,便总难免要刮伤磕碰了。然而立在镜前的女孩却执意要将顶发修剪齐整。

温热的鲜血一行行顺着耳际、眼角、鼻尖滚落,滴滴答答得落在妆台上,落在雪白的袍子上。到她将弯刀放下时,脚下热血冷透,已是汇成了小小的一畦。

望着光洁头顶上的三道大口子,铜镜里的女孩儿却是满意地浅笑了下。青丝落尽的这一刻,有种释怀的轻松,在破城的这一夜,她才终是明白,世间一些执意出家的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赤足踏上血洼,黏腻的很,她却也懒怠去理会。

比起战场上那些致命伤来说,头皮上的口子也就是皮肉伤罢了。虽是一直臼臼得淌着血,可她却只觉得过瘾般的快慰。                        

                            

云破月照,透过暗粉的窗隔在地上投出一方清辉。踏着血足快步过去,她悄悄支开了条窗缝,恰好半满的月色打在眉睫上,也打在雨后宫室连廊,影影绰绰的,没了喊杀尘嚣,愈发显出这一处偏殿的典雅精巧了。

忽而想起韶光说过,李才人方入宫的时候,几被陛下宠去了天上。

借了这短暂的静美无扰,江小蛮长出了口气,才彻底从这昼夜的噩梦里醒过味来。她忽而跪地合十,有压抑的清泪滚落而下。不仅是为了父兄姨母,也是为了这月余以来,菖都内外殒命的十万军民。

数步之遥的床塌上,仍有绵长安详的酣音传来,可帐内人却是早已睁亮了双目窥伺黑夜。从刀刃出鞘的那一刻,他便已是所知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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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江小蛮发现自己是在塌上,身侧衾被冷透,那人早已不在。枕边是一套浅青色的素雅男装,最上头还放了顶软和的灰色小帽。

摸了摸头顶,却是不知何时被人洒了止血的药粉。

当她被人带去主殿时,正逢阔延孜汗不耐地驱打昨日那个美婢。身段窈窕容貌艳丽的少女被他一掌挥倒在地,正在哀哀泣求着什么,而那个昨夜才得了她身子的男人,却是丝毫不留情面的,任由几个副将把人朝外拖去。

江小蛮算是见识了这些异族的罔顾人伦,她忍了又忍,到底是听不得那女子的哀哭,偏了身子在主殿门前挡下了那群虎狼。

原来这女子昨夜初时伤了汗王,此刻便正要被拖去犒军。

高位上的男人缓步而下,带了森寒笑意的鹰目在瞧见江小蛮的打扮后,先是愣了片刻,而后一把掀去灰色小帽,不可置信地笑道:“王侄的戒没破,这倒是又送了个进去。”                        

                            

阔延孜汗从未信佛,倒是崇奉月神,不过是碍于西域诸部多数派的信仰,才一直容忍着,想要先借了大小乘的宗派一统西北。

“此女原是我崔家的远亲,汗王能否网开一面。”

他一把捏上她的下颌,凑近了细细打量上国嫡公主的面貌。纵是落了发,洗去了那些血污泥垢,这张脸上血色尽失,没有寻常女子的口脂粉腻,也远非是倾城绝色。可那眉眼中的清冷无畏,同衣衫下不堪一握的瘦骨,形成了一种极大的反差。

这样的女子,阔延孜汗没有见过,他下意识得舌尖舐齿,心情颇好地朝左右一扬手道:“就依公主之言,放了她,你们也都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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