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落仙桃(1 / 2)
那道酒酿圆子最后也没被从食盒里端出来。
不过它搁在那, 倒真让徐清焰想起件往事。
绿梅逝于寒冬腊月时节。
彼时他跟绿梅断了联系来往已两年有余,百花门的人只当他早将他们忘却,连放任弟子欺负李观棋都能做得出, 又岂会将绿梅放在心上, 在她逝世后将其好生安葬。
只草草收敛了尸骨,随便找个地儿埋掉了。
甚至都懒得费力气抬远, 坟就在她房间旁边。
徐清焰碍于剧情的各种限制, 要维持李观棋幼年凄惨、人生中只有白潇潇这道光的人设, 既不能再出现在李观棋面前, 也不能再派人给李观棋送东西。
趁着左右无人、去绿梅坟前上柱香却是能行。
绿梅死的第二年元宵, 徐清焰才从忘情宗诸多繁杂的事务中抽身出来,隐了身形在百花谷中转来许久也没能找到绿梅葬身之处, 最后不得不拿绿梅以前给他寄的信, 掐了法决在百花谷中一寸寸的搜了许久才找到。
那尚不到三尺方圆的坟包, 早就被踏平了。
看着面前光秃秃的地,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
想着毕竟相识一场,总不能让人在她坟头肆意践踏, 那着实是有些不像话, 欲出手替她立个墓碑。
尚未动作,便遭到了青鸟的强烈反对。
若被人察觉是他来过,李观棋还如何凄惨。
徐清焰无法,只好去百花谷中寻了株绿梅幼苗,小心种在绿梅坟头, 对青鸟冷笑连连, “这样总行了吧, 其他人也只当它是野生或者李观棋种的,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身上来。”
青鸟沉默了片刻, 勉强算他过关。
待他想去找李观棋时,却发现并不在谷中。
难得元宵佳节,门主吩咐免了弟子们的功课,让他们放心出门去玩,李观棋本身不在其中,是被白潇潇拉着去的。
他是为李观棋来的,自然不能就这么回去。
只得转身去寻。
他们去的阵子离百花门不远,似是正在举办什么花灯会,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徐清焰捏了个幻形决走在人群中。
耳边是小贩们的卖力吆喝,行人谈笑风生。
微凉的夜风里飘散着各类吃食和焰火的味道,纯正无比的人间烟火气,他在卖花灯的小摊买了盏威风凛凛老虎灯,拎在手里一路往李观棋待着的位置走去。
想着等见了面,就将那盏花灯送与李观棋。
——按照人间的生肖来算,李观棋属相为虎,青鸟察觉到他的意图,使劲给他泼冷水,“就算你送给他,他也保不住。”
“怎么会。”
自从被剧情坑了后,徐清焰便对青鸟态度冷淡,将老虎灯轻飘飘的挑在手中,凉凉的开口,“我就说是白潇潇送与他的不就好了。”
“这样,应该就不算擅自改动剧情了吧。”
青鸟对他的打算震惊无比,只觉得格外纳闷,“你这样做,李观棋既不知道是你,自然不会承你的情,何苦如此。”
徐清焰冷笑。
他不需要李观棋承情,他只要李观棋过得好。
只是这法子最后也没能用上。
徐清焰找到李观棋时,对方正蜷缩在小镇口的石头坑里睡觉,穿了件不甚合体的破旧棉衣,衣袖裤腿都不够长。
手脚都露在外面,早已经被冻得青红发紫。
还有些肉眼可见的伤痕。
新的旧的都有,有些已经在开始消散,有些却显然是刚止住血——那记忆中那藕节似的,玉白软绵的小胳膊变得伤痕斑驳,不忍直视。
徐清焰只觉得难受至极,伸手要将他抱起。
被青鸟鸟尖声喝止,“徐清焰!”
徐清焰伸出的手极为僵硬在半空停了片刻,咬牙忍了片刻,才轻轻将李观棋推醒,化作个慈眉善目、须发皆白的老人家,“小娃儿,你怎么躺在这里睡着了。”
他其实也能猜得到来龙去脉。
无非是白潇潇得了能出门的允许,心血来潮将李观棋叫出来玩儿看花灯,等到了镇上却因某些缘故将人抛下了……他身无分文,无处可去,便是去客栈小摊也会被人嫌弃碍事,将他赶走。
便只能寻个能稍微挡着寒风的地方躲避。
徐清焰强忍着满腹心酸,语气柔软的哄人跟他走,“小娃儿,爷爷家就住在附近,你要不要跟我回去烤烤火、喝口热汤。”
青鸟毫不留情的吐槽,“徐清焰,你现在的样子可真像个人贩子!”
徐清焰置若罔闻,继续哄小时候的李观棋。
李观棋却不愿意理他。
迎着夜里呼啸着的寒风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会,黑亮眼睛里满是警惕戒备……却是怕徐清焰会动手打他,等了片刻见徐清焰没什么反应后。
面无表情的搓了搓满是伤痕的胳膊,翻身继续睡。
任由徐清焰怎么劝说诱惑,都无动于衷。
瘦瘦小小的身子就那么蜷缩着,努力往石头跟泥土的缝隙里挤,好似根本听不到、或者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徐清焰皱了眉头,“他耳朵怎么了?”
青鸟撇撇嘴,“好着呢,只是懒得搭理你。”
徐清焰捏紧了手中的老虎灯,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拿李观棋如何是好,青鸟见他满脸愁色,却是无从下手的为难模样。
轻轻叹了口气,“徐清焰,我早就跟你说过。”
“已定的剧情就是这方世界的天道,所谓天命难为,李观棋注定要从小受尽磨难,各种痛苦加身,唯一能对他好的人只有白潇潇。”
“这就是他的命,并不是你能够改动的。”
徐清焰不信。
但无论他说些什么,李观棋就是不愿理他。
他无奈之下只能撩起袍子坐在路边,尽量替李观棋挡住夜里呼呼刮过的寒风,他们就那么在小镇口的石头下面,一个躺一个坐着,皆岿然不动,安静沉默着。
直到夜幕散去、晨光降临。
李观棋睡醒了,抿着苍白嘴唇看向小镇内。
元宵灯会早已经结束,但没有任何人来找他们——带李观棋出来的百花门弟子没来,白潇潇也没来,他们或许在小镇客栈里睡得正香,或许已经在灯会结束后返回百花门。
他们都将李观棋给忘了,没有人能记得他。
尚且年幼的李观棋似乎也明白过来,并未朝小镇内走,而是垂着眉眼等了片刻,径直往百花门的方向走去。
路面积雪未化,踩进去鞋袜很快便被浸透。
徐青烟看他磕磕绊绊的在雪地里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才走出去不到两三百米距离,终是于心不忍,暗中替他掐了个缩地成寸的法决。
李观棋走了两步,便看到百花门近在眼前。
始终面无表情的小脸总算有了点情绪,黑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丝淡淡惊讶,随即便朝徐清焰望过来,眼神里带着好奇的探究。
徐清焰也不可能教他修炼,给他灵丹妙符。
——那会让系统判定他在试图扰乱主线剧情,轻则在百花门无声无息的躺三日,重则可能就此一命呜呼,哪种情况都不是徐清焰能承担得起的,只能将拎了一路的老虎灯递给李观棋。
“给你玩吧。”
李观棋只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看,并未伸手接。
徐清焰轻叹口气,将那只威风凛凛的金黄老虎灯放至地面,“我得走啦,小娃娃,你自己多保重吧。”
他转身欲走,却听到背后有雪被踩动的声响。
徐清焰转身回头看去,却是李观棋慢吞吞的走到老虎灯跟前,将鼻子凑过去闻了闻上面味道,然后皱着眉毛,将老虎灯拎到了手中跑进了百花门里。
后来徐清焰经常会下山去百花门找李观棋。
他不敢表露自己身份,便总是化作各种各样的身份,有时是白花门厨房的胖厨子,有时是他们藏书阁里管书的长老,也有时是门内的某个弟子。
去的时候总想带点什么东西哄李观棋高兴。
有次他去百花门时,正值盛夏酷暑。
厨房里熬了银耳莲子汤,搁了蜜糖后拿冰镇好了给弟子们挨次分送,李观棋自然是不可能分到的,徐清焰见状直气得牙痒痒,自掏腰包买了最顶级的银耳莲子。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