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071(1 / 2)
若索额图所说为真, 康熙病重,姜鄢再多犹疑一秒,便是耽搁一秒, 那是要送去博洛和屯救命的药,是耽搁不得的。
姜鄢有些左右为难, 一时无法下决断。
“娘娘还在犹豫什么?莫不是不相信臣的话?”索额图心中还是对姜鄢成见颇深, 即便是来请她,心中对姜鄢和九阿哥也无半分好感。
他神色间有些不耐,似乎是很不高兴姜鄢如此耽误时间。
姜鄢这些年见索额图极少。
赫舍里氏府上, 与姜鄢多有往来的, 便只她的亲额娘舒穆禄氏来往的比较多一点。再就是见她嫡母稍微次数多一点。
姜鄢本来就躲懒,更不会与前朝有什么牵扯。她也不大喜欢索额图,自然是能少见就少见,能少来往就少来往的。
索额图这些年极得康熙重用, 再加上他的死对头明珠如今早已不比从前。即便是如今因为亲征起复了, 也再不复从前风光, 索额图是没有将明珠放在眼里的。
就是看不惯明珠还待在康熙身边。时不时还是喜欢跟明珠对着干, 想要恶心恶心明珠。
得康熙重用这些年, 自恃身份是皇太子的叔姥爷, 又自恃是仁孝皇后的叔父,索额图很是桀骜,其实他的事比明珠少不了什么, 只是占着些情分,又行事更隐秘老成谨慎些, 因此才到了如今这般在朝中得一声中堂相爷的称呼。
索额图不喜欢宸淑妃, 也不喜欢宸淑妃所生的九阿哥。与宸淑妃和九阿哥都不亲厚, 众人只道索中堂是避嫌, 其实他就是不喜欢而已。
不喜欢到,哪怕皇上将宸淑妃和九阿哥捧到了手心里,哪怕宸淑妃是众妃之首,哪怕皇贵妃也越不过宸淑妃,索额图也还是没将宸淑妃和九阿哥放在眼里。
他甚至在想,若宸淑妃还要继续耽搁,他便打算想个法子,将宸淑妃和九阿哥悄悄带走。皇上那边还立等着用药,耽搁不起。
索额图在朝中浸淫多年,看姜鄢的目光就仿若是在看那些被他踩在脚下的低贱奴才般,面对姜鄢,丝毫没有收敛他中堂相爷的气势。
姜鄢日日跟着康熙,康熙也从没有拿帝王天子威严这般恐吓她。
姜鄢心中不喜,她不动声色的看着索额图,同样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了戒备与不屑,姜鄢的心里,倾向于不跟着索额图前去。
她想,他们是不是可以分开行动呢?
两个人看似僵持,实则时间只是过了分秒片刻,不知何时悄悄出去的李嬷嬷又悄悄回来,在姜鄢耳边用极轻的声音说话。
“主子,主子不要让索中堂瞧出异样来。”
“从博洛和屯来了一个人,他私下要见主子。现在就在外头。只是这人索中堂不知道他也来了。主子现下就得出去见一见,必不能让索中堂瞧出来。”
表情管理这一点,姜鄢拿手。
李嬷嬷说完,姜鄢全程不动声色面不改色,依旧同方才的神情是一模一样的,等李嬷嬷退开,姜鄢就望着索额图说:“还请索大人稍候片刻。”
“小阿哥正在皇太子处,我派人将他接回来。”
姜鄢瞧了索额图一眼,说,“此间之事,我不会让皇太子知晓的。”
索额图淡淡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姜鄢出去时,就听见索额图在后头轻声说:“皇上病重,还请娘娘顾念,尽快上路为好。”
姜鄢说了一声知道,就出去了。
她后来那话,是故意试探索额图的。
康熙病重,为何索额图回来的事,不让胤礽知晓呢?
他是一国太子,本就该知道这些事。索额图这样神神秘秘的,实在是让姜鄢不得不多想。
姜鄢心中尚有疑惑,索额图要瞒着胤礽这些事情,胤礽也不仅仅只是索额图这一个获取信息的渠道。
胤礽与索额图又不亲厚,来往也并不紧密。
姜鄢就在想,康熙在博洛和屯生病了,病重如此地步,胤礽究竟知不知道。
看索额图的样子,如今无逸斋那边半分动静也没有,京城之中更没有一点风声,反而是一片风平浪静,胤礽是极有可能不知道这些事的。
甚至满朝文武,可能都不知道康熙在博洛和屯病重的事。
姜鄢走出来,外头极热,她心中却极冷。
出了正殿,确定索额图瞧不见了,她才问李嬷嬷:“来人是谁?人在何处?”
李嬷嬷未曾作答,只将姜鄢引至小阿哥的居所,然后轻声说:“来人便在里头等着主子,主子进去吧。”
小阿哥的居所,寻常人进不去。他们是从另一处小路绕过来的,没有让索额图带来的两个护卫瞧见,索额图自己出来也是看不见的,更不能擅闯进去,在这里见面,最是安全。
姜鄢进去了。
来人不是别人,竟是李德全。
瞧见李德全的那一瞬间,姜鄢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她本来对康熙病重之事半信半疑,并不十分相信索额图的话,现下瞧见李德全,就由不得姜鄢不信了。
李德全从来都是跟在康熙身边形影不离的。此时能让他出现在畅春园万枝春柳内,若不是康熙有事,又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形呢?
李德全见了姜鄢,先是行礼,而后才问姜鄢:“娘娘可是见着索大人了?”
姜鄢说:“见着了。”
“他就在正殿。与你是前后脚到的。”
李德全点点头,说:“确实是这样。离开博洛和屯的时候。也是索大人先走。奴才再走的。”
姜鄢问:“皇上既病重,李公公如何就回京了?怎不在皇上身边伺候呢?”
姜鄢还想问康熙现下如何了,可却有些近乡情怯,明明话到嘴边了,却没问出来。
她只说:“眼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形,公公能不能与我细说说?”
李德全轻声说:“皇上亲征后,一切都好。只前日不知怎的就急病了。太医说皇上是积劳成疾,其实皇上为战事殚精竭虑,总是吃不好睡不好,一天里经常只睡一两个时辰,饮食也极不规律。皇上清瘦了许多。战事也颇为不顺。”
“皇上这是急病,不但上吐下泻,还又是高热,过了几个时辰又是低热,情况极度的不稳定。太医能想的法子都想了,最后才想到要动用那些传教士带来的特效药。奴才出来的时候,皇上昏迷着,奴才是皇上清醒时奉旨出来的,便是要回来同娘娘说一说这里头的情形的。”
康熙平日里基本上不生病,这一生病,他自己其实都没当一回事的。
可结果这病来势汹汹,康熙卧床不起,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不断的流逝。
尤其是太医束手无策,康熙的病情没有半点起色,他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渐渐的清醒的时候少,昏迷的时候多,康熙就不得不考虑眼前的情形了。
皇上正值壮年,没有人考虑过皇上崩逝的状况。但眼下,这病就让所有人不得不开始考虑了。
为战事计,康熙病重的消息只有几个亲近大臣知道。还有康熙身边亲近的人知道。
其余的,一丝一毫都没有露出来,更没有让消息传到京城来。
若康熙病重的消息传开了,势必是要乱一番的。
因此取药之事,是悄悄交给索额图的。让索额图悄悄带着侍卫回来,一路避过所有人,然后取药,再来畅春园请人。
“皇上交代索大人说,请娘娘同皇太子秘密前去博洛和屯。京城这里,交由朝中重臣暂领,不过几日的事,他们也出不了什么差错。”
李德全的眼眶有点红,他想哭,但是强行忍住了,“皇上是做好了准备的。此番请娘娘去,是为交代后头的事。请皇太子前去,也是这番意思。”
为了这个事情,明珠和索额图在御前还吵了一架的。
明珠认为,不需请皇太子前来,阵前有大阿哥在,不至于出事。皇太子应当坐镇京城。若真是出了什么事,大阿哥自然可以料理,皇太子就更应该在京城中等着大阿哥回京了。
索额图则认为,皇太子是一定要去的。不管康熙如何,此番,皇太子都一定要陪侍在康熙身边。
而对于宸淑妃,两个人倒没有争什么。康熙说想见,一并带来就是了。
“皇上被吵得头疼,原本清醒的时候就不多,被这样争吵,皇上便不高兴。将两位大人都呵斥了。而后,皇上允了索大人的提议,让索大人悄悄回京来取药,然后请娘娘同太子殿下一同去博洛和屯,陪伴皇上左右。”
康熙身边明珠和索额图爱吵架,福全和常宁是兄弟,但外头战事还需他们费心,康熙觉得大阿哥不贴心,也不怎么想瞧见他,就想叫胤礽和姜鄢去。
病成这样,自然是想见自己身边最最亲近的人了。
姜鄢听得蹙眉:“皇上的意思,是让索大人来请我与太子殿下一同去博洛和屯的?”
索额图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德全说:“是的。皇上同索大人说的时候,奴才就在旁边,听得真真的。”
姜鄢问:“皇上没说带九阿哥去么?”
李德全忍不住抹眼泪:“皇上心中很是想念九阿哥。便是昏迷的时候也会喃喃九阿哥的名字。可九阿哥年幼,皇上说,路途太远,不用带九阿哥前去。”
姜鄢挑眉,那索额图方才说的,可是带她和九阿哥过去,没提胤礽半个字。
当着李德全的面,姜鄢没提这个。
李德全自己又说:“皇上待同索大人说了后,又思及娘娘与索大人并不十分亲厚,怕娘娘会因此担心,所以才命奴才跟着出发,悄悄在后头,跟着索大人走,但不露面。在索大人同娘娘见面后,再悄悄同娘娘说明缘由。”
“奴才不便露面,但奴才带了二十个侍卫回来。待娘娘与太子爷和索大人启程后,奴才会暗中护卫,直至博洛和屯。”
康熙就是纯粹不放心姜鄢,将自己身边的李德全派来与姜鄢说明情况,他才能安心。
姜鄢心里有些酸,可现在又不是任由情绪发散的时候,她不欲与李德全多说什么。
索额图的态度明显不对劲,她要自己先问一问,若索额图坚持不改了,姜鄢想,到了那个时候,李德全只怕就不得不露面了。
姜鄢心里只在一息之间就想好了该如何说,她面上则问李德全:“皇上身边如今可有可靠的人在?”
李德全点头说:“娘娘放心,皇上身边有太医照料。还有裕亲王陪侍。”
现如今,知晓康熙病情的人本就不多,但就是这么几个人,也都是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用心,按说真的能让人放心照料的,还真就是裕亲王福全了。
康熙眼下,还没死呢。
可多少人心里,就盼着这一次的重病,康熙抗不过去呢。
姜鄢了解清楚了情况,就同李德全说,让他稍候,她这就去同索额图说,然后和皇太子一同启程前往博洛和屯。
姜鄢和李德全约定了信号,若是她顺利成行,李德全就不必带着侍卫出现,还是按照康熙的旨意暗中随行。
若是她这边不顺利,李德全就带着侍卫直接到明面上来。
李德全来的时候,就得了康熙的旨意,说等到了万枝春柳,一切都听宸淑妃的。宸淑妃让他如何就如何。
李德全伺候康熙,自然都听康熙的,康熙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德全虽不知宸淑妃是何意,但秉承皇上旨意,哪怕是违背了皇上的嘱托,自然也是以宸淑妃的意愿为先的。
姜鄢回了正殿,索额图还在那里喝茶。
见姜鄢来了,索额图便站起来,说:“娘娘可预备好了?臣还要去太子殿下处,同太子殿下说明此事。兹事体大,自然是要将太子殿下一同请去博洛和屯侍奉皇上左右的。”
“嗯?”这一下,变得有点快了吧。
姜鄢措手不及,但她没露出什么破绽来,只问索额图:“方才索大人说,要请我与九阿哥一同去。”
“是,臣是这样说的。可是臣想起来,皇上确实是想念九阿哥,说是想要见一见九阿哥,但后来清醒过来后,又说路途遥远,九阿哥年幼,就不必折腾小阿哥了。”
索额图面不改色的说,“皇上病重,不止思念娘娘,还思念太子殿下。如今这样的境况,太子殿下是一定要去一趟博洛和屯的。皇上也要见太子殿下,命臣一并接了过去。”
姜鄢盯着索额图说:“方才索大人不是这样说的。”
“哦?是么?”哪怕被姜鄢直接点出来,索额图的神情也没什么变化,他说,“方才臣的话还未说完,现在说完了。”
姜鄢想,这是个老狐狸。他还在这儿玩起了进可攻退可守了。
什么话都让他给圆回来了。
可是,为什么呢?
先前,他是那样说的,而且十分笃定,不容置疑。
待她出去了一趟,索额图就变了说辞,而且仍是十分笃定,好像他前后说辞并不矛盾,并无问题似的。
但这个转变,姜鄢直觉,和她的出去有关。
莫非,索额图是发现了李德全的暗中跟随?
但一开始,索额图明显是不知情的。
怎么她出去了再回来,索额图就知道了呢?
姜鄢只一想,就猜到了。只怕,这畅春园里,亦或是这万枝春柳里,有他索额图的人在。
不然,无法解释他前后态度说辞的转变。
姜鄢素来不曾在宫务上留心,佟佳氏和四妃她们怎么弄,她只是知晓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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