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三百年后(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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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头往后瞧,瞧见一个少年的侧影。

        他身量高瘦,面容隐在斑驳的光影之中。着一身玄衣,衣袖摆动间,却能看见玄衣内套了一件极为精致的红衣。上边的刺绣,似乎还是鸳鸯翎羽所制。

        他腰间坠着一对玉佩,明灭光影中,隐约能看出是一对蝴蝶。

        这样年轻的一个少年,手艺竟然这样好。

        白婉棠惊讶又钦佩。

        她拍拍身边的萧煜,动作幅度很小地指指幕后那少年,“待会儿等他下场,我要去找他,问问他有关皮影的事,你要不要去?”

        萧煜看戏看得入迷,听不清她说什么,把耳朵凑到她唇边“啊?”了一声。

        白婉棠用手半遮着唇,对他低声说话。

        明月楼内昏暗,光都聚在台上。

        从台后瞧过去,台下男女人影相靠,动作亲昵,好似女子吻在了男子耳侧。

        戏正演到梁山伯发现祝英台女儿身之处,众人皆屏蔽凝神地专注看戏。却见幕上的“梁山伯”忽得粉身碎骨般摔落在地,惊得满场寂静,唱词声也戛然而止。

        白婉棠也惊讶了片刻,忽觉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循着望过去,是先前那幕后的少年。

        她未能看清他的模样,他突然仓促转身离开。

        唱词的人和班主都出来打圆场,说是皮影坏了,明日免费续演。

        白婉棠想了想,起身从台侧追着少年而去。

        戏班的人想要拦,听得有人喊白婉棠仙人,又不敢拦。只能看着白婉棠同那少年一起走进昏暗长廊,再也瞧不见。

        这少年人很有本事,他们不担心他会出什么事。只怕那阴翳冷戾的少年人又要杀位看中他模样的仙人。

        白婉棠追到后台堆放皮影的房间里,不见了那少年人的踪影。

        但房间内精致的皮影和写着词的台本,吸引了她的注意。

        少年隐于黑暗处,听着她发出的动静,右手隔袖按着手腕处的朱砂痣,僵着身体平复杀意肆虐的心境。

        他是特意来见她的,原本只是想见见她,如今却想杀了她身边那人。

        她似乎过得很好,脸上又有了婴儿肥,笑意荡在眼眸里。和那男子说话时,仿佛一对亲密无间的璧人。

        她是他花了三百年求来的,他心知她绝无可能喜欢上任何人。

        却还是生出阴暗的心思——想去告诉那男子,她残缺的情丝在他这里,除了他,谁也不能痴心妄想她的情。

        他僵硬着身体,眼眶泛出嫉恨的赤红,难以忍耐地想看她一眼。

        一转眸,对上一张清丽的脸,眼角有一粒微不可察的小痣。

        白婉棠早就发现他了,这可是她的地盘,她想找人岂有找不到之理。

        只不过她断定他跑不掉,便不急着来找他。况且她也很好奇这少年为何这样躲她,想看看少年躲着在做什么。

        她看到少年的表情变幻莫测,一张漂亮的脸上,阴戾与杀意交织,显出几分阴森。

        但一切的阴暗,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如雨骤散。

        少年见到她偷偷在一旁看他毫不惊讶,淡然对她扯唇微笑了一下,取下腰间半块蝴蝶玉佩握在手里,道:“你很喜欢梁祝吗?”

        白婉棠感觉一下子好像被掌握了主动权,不自觉有些提防起来,“还好。”

        他知道她喜欢。

        他和她一起在万象镜看时,靠在她肩上合眼假寐。

        她低低地说,梁祝会让她想到她的家,想到小时候和父母一起看梁祝的时光。虽然是悲剧,但对她来说是特别的。

        那时她大概以为他睡着了。

        但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见了。

        他将蝴蝶玉佩递给她,眼里带上一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希冀,“我听人说,你是这都城的仙人?这块玉佩,送给你,就当是我的供奉。”

        他的语气全然没有凡人对她应有的恭敬,反而透着一股强势的亲昵。

        白婉棠疏离地微笑起来,与他拉开距离,“不用了,我不收外城人的供奉。”

        少年向她迈近一步,她接连后退好几步,眼里飞快闪过一丝不适的情绪,毫无笑意地扯着嘴角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待他说话,她快步离开。

        离开时班主冲进来,急切又畏惧地唤他:“独孤极,你……”

        瞧见她,班主的话戛然而止,对她恭敬地弯腰赔笑,目送她离去。

        她讨厌他。

        为什么?

        她应该已经不记得那些痛苦的事了,她为什么还会讨厌他?

        独孤极怔在原地,不自觉攥紧没送出去的玉佩,急躁中藏着慌乱。

        他听不见别人的任何话,看向一旁的镜子。

        镜中映出他紧绷的面容。

        他还记得他带着满脸伤出现在人间时,吓到了许多人。

        他以为她不会在意,但还是不想三百年后她见他第一眼,是他面目全非的模样。

        他特意养了一年伤才来找她,但此刻,他却觉得那些他为复活白婉棠留下的伤,似乎没能消掉。

        他逼近镜子盯着自己的脸,用手掌捂住半边,又转头问班主,“我长得很可怕,很讨人厌吗?”

        班主渗出满背的冷汗,不断摇头。

        独孤极一只手摩挲着手中玉佩,放下另一只遮脸的手撑在妆台上,不解地自语:“那她为什么讨厌我,为什么不要这玉佩。别人送她就要,我送就不要?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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