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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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卷摸着头上凸起的肉包嚷嚷道“好嘛,刚才还说不认得我二位公子,如今认得了”雷大胜无奈,道“认得,认得放了我儿,先好吃好喝的管待,而后大把大把的金银财宝把与你们可好”宝卷有些心动,不过想起刚才受到的屈辱,又马上硬气起来,说“哼,我谢宝卷乃当朝将作大匠之子,尚食总监之侄,什么好吃好喝没食过,什么金银财宝没见过。今儿即便你送我金山银山,我也不要。”此话一出,别说敢斗不相信,连宝卷自己也不相信。敢斗怕宝卷反悔丢人,赶紧道“宝卷,恰才伙计说了,这王侯楼上上下下稀罕的字画摆设都是这个不入流的商贾雷大胜白赠的,我恰才忙里偷闲验了验货,没有一件是真品,不如砸了毁了,既泻火出气,又免得那些书呆子被这个附庸风雅的假文人给诓了”

雷大胜一听慌了,恼羞成怒指着敢斗骂道“你个乳臭未乾的小子哪分得清真迹赝品,恐怕连这几件宝贝的主人都不认得休再胡言乱语。”

“哐当”一声,宝卷已经随手砸去了一只暗花白瓷罐,接着,一个又一个,瓶瓶罐罐都给砸碎了,字画书卷都给扯烂了。而其他人,见小寿星在敢斗手里,都不敢动弹,只得眼睁睁看着。雷大胜气急,却又说不出什么新鲜话来,翻来覆去骂着敢斗。敢斗回嘴道“雷大胜,论财力,我刘家顶你十个。小爷我欣赏不来琴棋书画,可是但凡值钱玩意儿,绝对辨得出个真假。”

众人见敢斗、宝卷如此气势,渐渐开始相信他们的身份了,甚至还有几个人开了头,小声议论起雷大胜是不是私底下正在做赝品营生。

雷大胜听见心虚了,骂着骂着也就不吭声了,眼巴巴等着二太岁出了气放了他的宝贝儿子。

后院,胖墩墩的店东在一间小阁子里熏着香,由两个青衣服侍着喝酒念诗,酒楼里头的动静,听见了也权当没听见。他喝的是美酒,念的是好诗,却掐头去尾,再三吟哦与菜肴有关的部分

紫驼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盘行素鳞。犀箸厌饫久未下,鸾刀缕切空纷纶。

念罢,自言自语道“诗中自有几个叫人馋涎欲滴的菜名,翠釜紫驼是一个,水精素鳞又是一个。王侯楼迟早得开发出来,价格可定得高上天,不怕没王侯来吃哩”

“万叔,差不多了吧。”稚嫩而悠扬的女声所到之处,那个在长安镇国寺设斗鸡擂台的小美人已站在阁外梅树下。

“该砸的都砸完了”

小美人噗嗤笑道“是呢,胖宝卷力气可大哩。”

万鼎丰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些赝品,早该收拾掉了。早年没真的,放着还凑合,现在不同了,真的都收不过来呢。”

“万叔不去收拾残局”

“那个刘金斗等你很久了,万叔的心都给他打动了呢。”万鼎丰眼睛红了,喝了一口酒又吃了一口菜。

小美人上得楼来,正好看见宝卷砸了最后一只三彩马。其实他并不想砸,即便是赝品,这马的形状着实惟妙惟肖,色泽也多姿多彩。这马落地纯粹是宝卷手滑,而他手滑,则是因为他瞥见在楼梯口若影若现的小美人那个在斗鸡擂台上出现过,至今都令敢斗朝思暮想的小美人。

敢斗也惊呆了,赶紧放开了小寿星,这一放,小寿星腾地窜到了雷大胜怀里头,下令几个少年道“给我打打死他打死他”

于是那几个少年随手抓起板凳就要砸敢斗和宝卷。

“都住手吧,诸位少年”小美人呵止道。

几个少年听闻女声,回头望去,连同雷大胜和小寿星一道,都看得目不转睛,说不出话来。

小美人却若无其事对雷大胜说道“阁下,万叔说了,这两个酒保的性命着实害不得”又对其余几人说道“诸位当洛阳是何地我来说洛阳乃当今天子的又一个帝都,尔等莫非想闹大了吃官司”

那几个少年见她这么说,回头看了一眼雷大胜。雷大胜觉得不能再闹下去了,便摇首叫停了。

“他不死,我不活”小寿星指着敢斗凄厉叫喊

雷大胜低头厉声吓唬他道“再闹,可是要拖去菜市口砍头的”

或许看过犯人砍头的惨状,小寿星顿时不作声了。

小美人却不肯罢休,瞥了一眼被砸得稀巴烂的各种宝贝,弯腰捡起宝卷砸的三彩马脑袋,叹道“可惜了这匹好马儿也,谁想竟是赝品”说罢,看着雷大胜道“阁下未免太过分了想必明儿个整个洛阳城都会知晓我王侯楼上上下下全无真迹,指不定那些文人骚客如何重评我王侯楼呢若是恶言恶语说上几句诋毁的,恐怕连诗仙太白也脱不了干系,最后忍忿不过,只好找侠客义士找阁下来算账了吧阁下晓得,太白先生本身就是侠客所以你说说看,我王侯楼遭到的无妄之灾该找何人来主持公道”

雷大胜顿时六神无主,走近小美人小声道“莫声张,声张对我对你都不利嘛”小美人道“阁下莫非要私了”雷大胜道“正是这个意思哩”小美人伸出五个纤细如玉的手指,曲来直去,道“算了,看在阁下常来常往的情面,这顿饭费用加上三倍,不然万叔定差奴家告官去”

雷大胜毕竟有钱无势,本来无非想趁给儿子过生日,给他一个大开心,现如今见事情闹大了,两个跑堂的王孙又拆穿了自己的老底,所以面对小美人的敲诈,尽管气恼,可又没办法,只好狠狠心说“好吧”小美人道“协商妥了,奴家就不再打搅诸位用餐了,再加十道好菜就是了。”见雷大胜一脸惶恐,又笑嘻嘻道“放心,白送的十只菜嘛”

敢斗见小美人言毕欲下楼,急忙上前拉住她,急切问道“小美人,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却在此处你和秦基业那厮是不是一伙儿的同他又是什么关系我看你分长得像他呢你是住在此处吗还是同我们一样,是给弄来当跑腿的你若是同我们一样,会呆多久”小美人听着敢斗连珠炮一般的问题,既没有恼怒,也没有挣脱。她不回答,只是淡淡笑了笑,看着敢斗问道“敢问敢斗王孙,刚才你何来的勇气,竟然挟持雷大胜的儿子,还砸我酒楼里的宝贝”敢斗急了,抓着小美人的手,道“那些可真的都是赝品啊我刘金斗要是骗姑娘,天打雷劈”小美人望了一眼敢斗抓住自己的那只手,道“真货也好,赝品也罢,总是你们二位砸的撕的。砸了撕了,我这酒楼就像是原本极其雄壮的斗鸡给拔了精光神采的羽毛,一下子变成饭桌上的死鸡了。”“那你说如何是好”敢斗还是拉着她的手,不放说。“这是要赔偿的,作价赔偿就没事了。”小美人掰开敢斗的手说。“这决不成问题,我家有的是钱”“可你现在手头有钱不”小美人说,“有就拿出来,奴得了,回头交与店东,趁机多说二位王孙的好话。”“这个”敢斗搔着头皮说。“赔你小美人有何难的”宝卷兴冲冲说,“如何,我把我赔与你当丈夫可好”“去你的”小美人不知哪里的神力,一把推得宝卷老远去了。她重新对敢斗说“好吧,没钱可是人生最苦痛的事儿,奴就不接着说金钱赔偿了对了,不如来个人力赔偿”敢斗惊喜问“好好,你说,你说说看”宝卷上来了,打岔说“哎哟哟,你不是小美人,你是母老虎”敢斗推开他,说“小美人,俺刘金斗听从你吩咐”“以后我让你们干啥,你们就干啥,不准违逆,违逆了可是要吃板子的”宝卷不服气了,嚷嚷道“砸东西撕东西的可不止他一人,俺也是的,你凭啥光惩处他,偏把我给遗漏了”小美人想了想,说“也好,敢斗王孙是主犯,罚重些,你宝卷公子是从犯,罚轻点。”“怎么个轻法,你说,你快说”小美人说“等奴想好了再告诉你可好。”见小美人要走,敢斗赶紧过去说“小美人,我跟你说句真话儿其实,我并非真要杀那个小寿星,只是觉得他今日过生日跟好几个月前我过生日一个德性,都欠揍,所以想起当初秦师傅是如何制服我的,我便如法炮制,拿来对付他了罢。别说你不认得秦基业,所谓的秦师傅”小美人怔了怔,而后笑了笑,转身下楼。

“小美人”敢斗焦急喊她。

“我叫秦娥。”秦娥回头看上面,莞尔一笑道。

这一笑,真正美得不可方物。

等到敢斗反应过来,小美人早已翩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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