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上)(2 / 2)
去尘不甘心在智谋上无所作为,便说:“这样好,就这样!”
驰骋到三更时分,确定叛军不会追来,一放松便难免人困马乏。是从封驭开始的:他的脑袋歪在马鬃上睡着了。去尘刚笑他几声,却也睁不开眼皮来,含糊不清说:
“那些死了的贼兵人死了可魂灵不甘心,要我陪着合一合双眼哩。好吧,陪他们睡一会儿再说。”
接着宝卷道:“敢斗兄,索性下马去草木茂盛处睡几个时辰吧,再说马得吃草了,不然不肯走路了。”
敢斗本来就觉得困,经他一说,更是困不可当,只好嘀咕道:
“睡便睡,可要找个僻静所在,别睡梦中掉了脑袋。”
便在驿道与河边之间找了片被乱草覆盖的坟地。
等醒来,已是翌日辰牌时分,只听见一个童子跨在牛上吹着竹笛,然后又唱起古诗来: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暉。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去尘拨开树草,看着童子渐渐远去的身影,埋怨道:
“这小儿煞是可恶,不然还可多睡一个时辰哩!”
“这诗倒唱得好,”敢斗揉眼说,“比学述兄教的《诗经》易懂多了。”
宝卷说:“也是个书呆子,多半也聪慧。若是大一些的少年,俺忍不住劫持他,逼令他随师傅去江南,以便我等天天有歌听。”
封驭打着哈欠说:“我说表兄,你脑子里除了劫持草民听个歌儿,还有没有其他货色?换了从前这样做倒也罢了,如今可是天下大乱,丹歌又给你劫持了,还能唱小曲儿,心满意足吧。再说牧牛少年多半娶过亲了,与新娶的浑家正如胶似漆,你行点好积点德吧!”
去尘一骨碌压在封驭身上道:“死封驭,想女子的身子了吧?”
“那当然,”宝卷说,“要不然哪能误会我的意思!”
“那杨去尘成全封驭小乖乖:就当你是女孩儿,由着俺让你痛快!”
封驭吓坏了,死命挣扎道:“赶紧放开我!我是封驭,不是解愁!”
去尘听他说到解愁,顿时从他身上滚落,自言自语道:“不知师傅到了哪里!莫非早渡过扬子江了?”
封驭刮他的面皮说:“想解愁便说,何必扯上师傅。”
宝卷道:“比方说我极想丹歌,就说:不知丹歌如何了。对了敢斗,也想秦娥吧?”
敢斗摇头说:“想是想,可不合时宜。”
便扯大了嘴,追着远去的童子一声喊:“小儿,此地可靠近襄阳城了?”
那童子远远回头,笑道:“此地叫新野,诸葛亮火烧曹军的新野,淯水贯城而过。沿着那水走下去,大半日便到襄阳了!”
去尘追问道:“附近可有贼兵踪影?”
童子笑道:“哪来的叛军?你倒是给我指点清楚,叫我认得贼兵的样子。”
宝卷更大声问道:“喂,小儿,你恰才念的诗可是太白先生作的?叫什么名目?”
“是千百前的汉朝乐府,作的人早死成一抔黄土了,可这诗篇留了下来,煞是有名,叫《长歌行》。”
童子远去了,声音却近来。去尘惋惜道:
“多好的诗,可惜我记性不好,听过之后全然不记得了,像没听过死的。”
封驭说:“他念一遍我便记得了。”
去尘说:“吹爆了大牛皮吧!若真记得,你写给我看。”
封驭便拿雌雄剑找了一棵树,在上头划出文字来。去尘仔细一看,说:
“记性确实了得,居然一字不差哩!”
封驭笑着说:“你说我一字不差了得,也验证你自己记性了得,记得一字不差哩。”
敢斗看了封驭刻着的字,回想一番说:“确实,两位好记性,一字不差。”
宝卷不信说:“我看了方才作数。”
一看,惊讶说:“真一字不差呢!”
去尘哈哈大笑说:“我是瞎蒙的,真不记得那童子方才唱的是啥歌词了。”
忽然想起没来得及问的东西,便全力扯着嗓门问道:“兀那放牛少年,你究竟娶了亲还是不曾碰过女人?!”
等了好久,那童子的答话没有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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