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上）（1 / 2）

裴茂带人下去搜查，秦基业忽然想起永王来，向李成式打听这个曾经的“皇婿”，结果获悉这么个不可思议的结局：永王本来要么押去西蜀太上皇那里，要么送往北地今上那边，但两边都发来一千里加急，说不如释放永王，听任他评判自家有罪没罪，有罪赶紧奔赴两个行在之一，向两位圣人之一告罪；没罪可发给二千府兵，听任其用以保护男女眷属，奔走岭南，去那里选择合适的封地，而后再由朝廷册立封号。

“这是什么意思？”秦基业问道。

李成式笑着摇头说：“明摆着。”

“很显然，二圣认定贼王不认罪比认罪有利，这才给大人下了这道圣谕：释放他，看他到哪儿选择地盘，然后……”秦基业欲言又止。

“然后嘛就是没然后了。”李成式说。

“还好，蠢王的三个郡主一个嫁给封驭了，另两个适配猪瘦、羊肥，不然都要殉蠢王的葬了。”秦基业心里欣慰说。

勘验结束了，裴茂上来告知李成式：既没有赃物，也没有胡商。

“当然是这样的：一家店铺失窃了，总不能怀疑刚进去赊过账的客人就是窃贼嘛。”

秦基业刚宽心，李成式却又说：“尽管如此，胡人方面还有不请之请：希望老金眷属能到这海船来亲自看看东西摸摸货物，确定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这个节外生的枝秦基不能不答应，只是宦布有些动怒说：

“这船虽是小人的，但承租方却是破灭贼王的秦师傅，——从功臣到劫匪，个中的故事如何说得通呢？！”

秦基业宽慰他说：“好了老哥，换了你我都是老金家的人，也会要求这个不请之请的，何况康大人还是我大唐的恩人，是特能下金蛋的母鸡，不能听任失踪了。”

金乃惜有二十几个妻子，几乎囊括大唐所有的族类，从大唐到康国石国昭国，再到波斯国突厥国，样样女子都有，且还是其中最为美丽的，难怪看得翻雨和秦娥等女孩儿怀疑自己还是不是容颜中等以上的女子了。翻雨认出其中的一个是自家本族里的一个小辈，便悄然挨近她，问她是不是阿史德莫尼。那姑娘笑着摇头，说尽管也是突厥阿史德部族的，却叫阿史德夭夭。

负责查找的不是金乃惜年岁最大的嫡妻，而是刚娶来却没有及时与之圆房的一个姑娘。见海船主人和客人对此指指点点，护送这些女子的一个胡兵告知同样长着胡人面孔的翻雨：那姑娘之所以没成功与金乃惜圆房，是觉得他身上的味儿太难闻了，一等他挨近身子便不由自主呕吐起来，结果她本人原来好闻的味儿也骤然变难闻了，即便新郎有了摆弄她绝妙身子的机会，也不能忍受她身上的味儿了。这个过程据说重复了好几天，所以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姑娘至今也没真正成为金乃惜的第二十七位夫人。接着，翻雨惊讶发现那姑娘居然就是给自家错认成亲戚的阿史德夭夭，她正用她那过分敏感的鼻子嗅闻海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但既没有找到失却的宝物，也没有闻到隐藏的新郎。

翻雨理解不了：“我们胡人身上也就多点肉膻味，除了那个，还有啥味道能叫同样带有那种味道的阿史德夭夭作呕作成这个地步？”

秦基业想了想，说：“也许每个族类有每个族类的味道，老金的妻室族类过多，就等于味道过多，一汇聚，你的远亲夭夭姑娘便无法忍受了。”

翻雨哈哈大笑，以为秦基业说得妙。

金乃惜女眷和护送他们过来的胡兵一无所获撤走了，接着是李成式和裴茂。临别，二位大人说：

“秦师傅此行居然没拜会我俩，似乎忘了你我双方是智灭永王的大功臣，还是患难与共的老朋友。”

“你我虽不在同一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城池，却在同一个大唐，没理由你偶尔来了我不宴请你，你长远走了我不饯别你。”

秦基业苦笑，提醒他们多半听说去尘中了毒箭了，所以这次来广陵是仓促到来求医的，才待了一天不到，还没有时间去拜会官府。

“再说二位大人也刚从金陵回广陵，尚有许多急需处置的事宜没放下手来。”

李成式摇头说：“不然不然，许多事朝廷早就擘画好了，容不得我和裴大人自作主张。”

裴茂说：“比方说，永王的归罪问题，也是圣人的主张，早预先告知李大人了，不然人马一去一回，加之中原战乱道路不通，花上半年还不一定通得了音耗。”

“二位大人，在下实在急于南下，只好就此别过，——要不是二位大人智勇双全，在下与徒儿在金陵多半凶多吉少用无出头之日。”

李成式和裴茂坦率说因为金乃惜一案，秦基业已成为胡人认定的嫌犯，不宜留在广陵了，是该作速赶去会稽以南地界了。说罢，二人递交给秦基业成套关牒，说若是碰见有官兵沿途盘查，用得上。秦基业打开关牒，见出具的理由是：

扬州采访处置使采办物资交通有无等事宜。

他甚为感佩，赶紧单腿下跪拜别二位大人。

沿着邗江离开广陵，秦基业师徒如临大敌：两岸不时出现胡人身影，或者是胡兵，或者是胡奴，手中都有家伙，有些还是射具，仿佛随时会阻拦并攻击这艘寻常的海船。幸好后头跟来杨大目率领的护送队，此人现在成了李成式手下的将佐，正深受重用，因曾是秦基的埋伏在永王身边的内应，故而给差来护送秦基业师徒一程。

虽然邗江通往扬子江属于从上游到下游，海船又可行得快，但运河水道挤满了其他待查的船只，只能慢慢行走，始终处在船上人和岸上人的目光对峙中。幸好宦布有经验，也做好了预备方案，叫自己手下和秦基业徒儿把住装满的水桶，并在把手上系好绳索，以便随时用桶里的水和从邗江里补充的水扑灭飞来的火箭引发的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