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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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春江和钱塘江的差别是阴阳的差别,一个是文丽的女子,一个是狂暴的男人:此女子与彼男人虽然她在浙江中部,他在浙江尾末,但也就是比邻而居,水气相同,你把你的水用作滴滴色泽,脉脉柔情,梳洗罢了描摹粉黛,晚来抵临幽思绵绵;我把我的水用作滔滔冲飚,锵锵军器,太平时节弄潮逗水,国难当头接矢摧锋。虽然富春江风光旖旎,如人间千好万好的美好女子,但两岸山势随起随伏,山路时有时无,仿佛是庇护这个美好女子藩篱,叫你只能远观她,不能亵玩她。

秦基业师徒原本不必沿着这条山路继续深入,但小骈枝告诉他,桃李坞位于富春江东岸,走这条道最为便捷;这两天之所以难,是因为河里流水不深,行不得舟楫,不然通过纤夫水路行进,早就抵达那个艳若桃花丽如李花的坞堡了。

众人为了减轻疲累,纷纷问小骈枝那个村子为什么名字里带着个坞字,这是堡垒的意思,难怪要去那里安居乐业生儿育女呢。小骈枝说,那个村落既然天成的又是人工的:说是天成的,乃在于三五百步的山地居然四周高当中低,堡垒一般,所以叫做坞,——坞就是堡,堡就是坞。学述说:

“这是对的,还记得董卓金屋藏貂蝉的地方叫什么?”

有从来不知道的,也有知道了又不忘记的,只有秦娥说:

“那叫郿坞。”

这下,知道过又忘记了的人重新记起这个名字来,以为再也不会忘记了:跟堡垒有关与藏娇有关的地名,不论是郿坞还是桃李坞都与美丽的女性相联,永世不会忘了。接着,学述又问小骈枝:

“你说过桃李坞又是人工的,愿闻其详。”

小骈枝说几百年下来,为了躲避战乱抵御强人,村民加固修缮了这个堡垒,现在已牢不可破。众人很是向往,但这时,学述忽然发现流水和柳七娘不见了,赶紧跟晋风说明情况。晋风要告诉去尘、解愁,但学述不让,说去尘伤势才好转,不能让他知道了着急;就是师傅和翻雨,暂时不说也没啥的,——流水和七娘因故没跟上来,绝不是蓄意脱离队伍。

柳七娘独自先走回头路。走之前,给流水留了一封信,央求他跟秦基业和众人好好解释。流水拿到信是娘亲走了一段路后。信是小骈枝递给他的,不用看就可想而知娘亲为何走回头路。他只能任何人不告知,独自去追,免得丑闻爆发,从此和娘亲无法再在这个温暖的团体里搭伙生活。

柳七娘明确告知追来的流水:

“孩子,如今你大了;娘呢,从打十五岁生了你,仅过了一年就失去了丈夫,一直到现在,即将老了啊。”

“可阿母,你与宦大叔也没怎么相与过,为何就要私奔找他去?”

“他默默关照我,我默默顾念他,这就足够了。你见过金钗姐妹与元宝兄弟接触过多少时辰?你见过猪瘦兄弟认得万安姐妹有多久?为何前两对已是伉俪,后一双即将成为夫妻。”

听母亲说起这个,流水灵机一动说:“阿母既然说起这个,可不可以这样:阿母随我回去,先撮合成前郡主与黑厨子的婚事如何?!”

“可阿母已出来了,若再回去,再也没有出去找男人的勇气了,对不?”看上去总那么羞赧的柳七娘毅然决然说。

“好吧娘亲,”流水流泪说,“儿子再说一句,你若不从,儿子放你。——风言风语,由儿子来承担好了。还有……”

“你说,爽性说出来。”

“宦大叔别的都好,可就是……”

柳七娘笑了,说:“好了,儿子问这个不如问别的。”

流水垂头,喃喃说:“是呢,容貌外表都不重要。比如儿子,也曾经瞎眼过,那时俺现在的这些兄弟姐妹不但不嫌弃,相反日敬夜重,不忍相离。”

最后,儿子对阿母只有一个要求:尽可能说服宦布卖了海船迁徙到富春江畔的桃李坞定居。柳七娘流泪满面,是含笑抹过儿子的眼睫毛离去的。流水直到看不见母亲,又默默等了一会儿方才走回头路的。

但不管是做儿的还是为娘的,都走不了了。一个百人队伍穿着官军号衣戴着强人面具捉住了这对分离的母子俩,紧接着又逮到寻迹闻声找来的学述夫妇。四个人都说不出话来,嘴里给塞了充满水土气的富春江水草。

秦基业师徒正好经过林中空地,便正好歇息下来。是得歇息,马匹少人员多,货物也多,马匹亟须歇乏。这么一来,谁在谁失踪了,便一目了然了。秦基业震怒不已:居然没人提前发现流水母子不见了,学述夫妇竟也失踪了。正在此时,提前自觉负责警戒的翻雨野兔似跑来,告知秦基业和众少年:

“给包围了,对手是官军还是贼兵还是强人,暂不清楚,但那对母子那双夫妇都在他们手里,贸然不得了!”

所有人都紧张。

不能不紧张:就快抵达此行最终的目的地了,为何忽然又陷入给包围的境地。只有去尘,死过一回的去尘始终在笑,先是无声笑,微笑,小笑,中笑,然后是大笑,狂笑,歇斯底里的笑。众人于是明白了:是啊,把杨去尘是大唐硬通货值钱货这事给忘了,把安禄山悬赏他的露布给忘了!等众人明白过来,大病初愈的去尘已在高呼,道:

“来的是啥人嘛?!敢问要捉拿给安禄山悬了赏的杨去尘么?!若是的,有些迟了:这里是江南,最南的江南,浙江的一部分,叫富春江!浙江的上一部分钱塘江在北边,扬子江在钱塘江北边,淮水在扬子江北边,黄河在扬子江北边,汝水在黄河北边,——是不是距洛阳太远了,即便到手我,给围追堵截的货儿马上要换成你等大胆狂徒了!”

秦基业一点没责怪去尘随意开口,以为他这么一开口也好,敌手起码要对话了。果然,对方有人说:

“非也!我等不是缉拿杨国忠之子杨去尘来的!说起来我也认得杨去尘,以为他是大唐的小将,好得很,没必要触犯天怒,把他交割给安禄山脔割!”

秦基业问道:“那你等今日为何而来?!”

“为三位郡主而来。”对方毫不含糊说。

顿时,秦基业师徒沉默了,只是三位郡主即刻惊呼,转眼又哭喊。主要是淘乐和万安,采菱一点不哭,反而宽慰两个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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