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上）（1 / 2）

秦基业得了启示，用眼神动作暗示众人赶紧回忆两个厨子的众多战功，于是这个想起一条，那个道出一则，一条一则说得多了，便是无数条无数则，到了最后，便说不过来也数不过去了。秦基业总结道：

“最值得称道的是安禄山刚起兵那会儿，情势极度危急，若非他两个机智搭救，师傅与秦娥、敢斗等人，还有其余人都要给窦抱真害了！”

去尘不耐烦了，嚷道：“正如我杨去尘成了丧家之犬似的，两位郡主如今也是落汤鸡了，就是嫁与猪瘦、羊肥，哪里辱没你们了？他俩好坏也是奸相杨国忠府上厨子，换了太上皇在位那时节，圣人是天，藩王是地，宰相是不天不地的空气，永王都要仰仗这个空气才能呼吸呢，所以你俩人身为永王的郡主，地位也就跟猪瘦、羊肥差不多。不信？好，我比方说：若是他俩在朱雀大街撞到你俩，你俩能把他们怎么样？反过来，你俩若是奔马而过，冲撞了他俩，就是你俩的贼王父亲登门向宰相请罪，多半也不得其门而入呢！好了，你们也彼此彼此，差不多的地位嘛。好了，趁着年龄尚小行情还好，赶紧嫁了吧。我保证，这之后，至少从早到晚都有好东西偷偷给吃哩，就像海船上吃豚鼠肉似的，别人吃不得，就你俩吃。吃吃，除了吃还是吃！活活吃胖你俩，吃丑你俩，吃死你俩！”

众人都笑了，等着淘乐、万安最终的说法。到头来，两个女孩儿抹去泪水，一个道：

“我便嫁与猪瘦。黑没什么不好的，也好消除我娃子的肤色，免得以后叫天家的人发觉是永王外孙捉去砍头。”

另一个说：“羊里头也有黑色的不全是白色的。羊肥不就黑了些小了点，看着不像羊嘛。正像姐姐说的，黑有黑的好处，以后生的孩儿与荒唐李家全没干系了！”

听得如此说，猪瘦、羊肥登时啜泣了，发誓道：

“我两个发誓对你两个好。”

“哪日到山穷水尽没吃的，我俩即便割了自家屁股肉，也要给你两个吃饱了哩！”

众人哄堂大笑，而淘乐、万安脸上又挂着泪水，一个道：

“没屁股的老公俺两个要他作甚？”

另一个道：“即便是草民民女，我要的也是不缺屁股蛋的夫君哩！”

猪瘦、羊肥连忙改口说：

“那就留着俺两个的屁股肉！”

“另想法子不叫二位郡主饿坏身子便是了！”

两个女孩儿这才破啼为笑，道：

“这还差不多！”

“留着你们的臀部肉，专弄豚鼠肉给我们姐妹吃，那还不赖。”

众人又笑开了，说臀部肉和豚鼠肉听起来很像，多半是一个滋味呢。

王洲走到头，有三种选择：乘船到北岸，但桃李坞在江南岸；沿王洲边缘折向西南，在那里坐渡船过瓜桥江，再转辗回到富春江南岸；雇船径直到桃李坞。最便捷的自然是第三项，好处是快捷的同时，还能观赏富春江两岸极度秀美的景致，坏处是得花钱。秦基业用一瓮胡豆洲出产的高纯度海盐作船资，——之所以这么贵，是因为溯流而上，原本可以借助风力，但这是大山深处，北风好不容易吹进来，一路上给消解去了不少，行船只得依赖桨力，连同船主本身在内，三艘船总共用了二十一个身强力壮的桨手。

太值得了，众少年以为。一路看翩然杂陈其极度之美的七里泷：真正的峡江，沿途都是大好景点，子胥野度，葫芦飞瀑，严子陵钓台，等等，等等。可惜师徒一个个疲累不堪，起先看得奇景，说得带劲，但渐渐一个个屈身垂头睡倒。

秦基业睡之前不禁想起宦布对浙江绝妙的比拟来：一个罪行累累的逃犯沿着浙江一路逃窜，给这条大江取了许多迷惑人的别名。所以他喃喃说：

“是啊，逃犯，我是，你们也都是。”

都睡着了，便对决眦而来的美景视而不见了。若是有人趁机打劫，损失就大了。但这是浙江，这是富春江，逃犯、劫匪和歹徒少之又少，没人乐意屈尊干这种勾当。

秦基业的惊呼声陡然催醒了众人，但众人因此而没错过富春江富春山最为著名严子陵钓台。

那么，秦基业为何而惊呼？

惊呼的是又是什么？

惊呼的是：“闺女，你怎么了？！你上岸去做什么？！”

为的是不让丹歌孑然一身登上岸去，从此不再属于这个群体。众人都站起来，看见秦基业拽住丹歌不让她走。她要走哪里路，去到哪里住，已无须多言了：岸上山下，有一座庵堂，从颜色和造型看，不用说是佛寺，山门前正好有几个尼姑在曝晒经卷，但没一人回头看人间的纠纷，——这里的争执。丹歌说：

“义父，我真的不想说话了，不想说话的人去佛庙最为合适，对吧？”

秦基业没有回答她，质问船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