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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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王不换和手下,全然明白自家的处境了:来的是安禄山之子晋王安庆绪和安禄山的宰相严庄,带来的是晋王直接指挥的大军,难怪停靠对岸的船只载着上万人马,停靠此岸的船只载着上万人马。

除此而外,南岸北岸的王不换郑国渠都给晋王的步军包围了,——这才是真正的陷阱,真正的死局,正如方才严庄在船上说的,距覆灭只有转瞬的工夫。

而王不换心里相当清楚:一旦覆灭,几百年来的仇恨耻辱憋屈化为乌有,几十年来的动员组织等待化为乌有,几年来的转折陡变曙光化为乌有,几月来的顺利惊喜进展化为乌有,几天来的万岁万岁万万岁化为乌有。

“这么说来,我郑国渠内部有安禄山的奸细潜伏,否则没人知道我是王不换又叫宦布,我王不换既可以是俊美,也可以丑陋,可以□□有术,一会儿出现在汝水上游,一会儿显形在汝水中游。本营内出现敌人的奸细,这倒也罢了,”

王不换给兜头浇了一身冰水似的,“我也在安禄山的朝廷也安插了人员,一报还一报罢了。关键的关键,现在的要紧之处在于,若是我死了,几百年来的隐忍努力,这些天来的惊喜成功全都化为泡影了,而这个是我不想要的结局。”

虽说走投无路了,但王不换还想孤注一掷,于是先下令道:“那么,面对这个死局,我等众人就照大燕国晋王和严相说的,不许动弹,先行解除彼此间天大的误会再说。”

说罢,又对敌手道:“我等毕竟是向安大皇帝敬献杨国忠之子杨去尘的民间乡勇,二位大人,晋王殿下,宰相大人,我重复一遍:我护送来的有大燕国将作大匠谢大人之子谢宝卷……”

宝卷即刻拱手作揖道:“那倒没错,我便是谢宝卷,谢宝卷便是我!”

听到这个,船上的严庄说:“谢王孙,幸会了。顺便告知你一声:令尊谢大人好端端的,正在营建我大燕国国都宏敞高耸的宫殿群,大皇帝对他这方面的能耐相当倚重,赞不绝口呢!”

王不换接着说:“还有一个人,晋王殿下和宰相大人也想知道吧:我大燕国尚食总监封大人之子封驭,我也从劫匪手中夺回来了!”

话音刚落,宝卷拍了一巴掌到封驭脸上,他即刻跳起来说:“对对,封驭嘛,那便是我!我阿爷便是封雨亭,据说他老人家现在安大皇帝身边伺候饮食!”

“还有还有,晋王殿下,严大宰相,我再重复一遍。”王不换说,“你们看见那个人没有?!”高高举起他的手,指向不远处的车乘,边指边走,趁机为自己寻找挡箭牌。果然是上好的挡箭牌:那里,车头,与之前一样,赶马人边上正好坐着冷眼旁观的黄幡绰。

到了之后,他高声说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安大皇帝的旧交和挚友,曾多次在李唐皇帝某某某跟前为大皇帝说得一两句好话的黄幡绰,黄大人,黄教师!”

主船上,结巴的安庆绪嚷道:“不……此人不是的!黄……黄教师我认……认得,可那人明……明是叫我的猪儿兄……兄……兄弟去昆山绰墩取的,为何却在……在你……你手里?敢情是假……假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晋王殿下既认得黄教师,”王不换正好趁机上车,赶车夫下车,搂住黄幡绰,轻声对他说:“黄大人救我便是救自家,便是救你女婿:那么多的箭一块儿射来,都活不了了,我,你,你女婿,——对不住,你在车里与去尘公子的对话我都知晓了,到处是我的耳目,自然不会放过你俩私下里说话的。”

黄幡绰是梨园世家出生,打小便在教坊谋生,伺候李隆基的观戏需求,久而久之,便自然而然学会一个绝招:一边自家说话,一边用耳朵倾听对自家有生杀予夺大权的李隆基是怎么对旁人,或者是列王,或者是嫔妃,说自己这个人和正在演的这个戏的。

所以说,早在王不换与他说救命不救命那一番话的最初阶段,他便已经对船上的安庆绪搭话了:“果然是我,这便是我,一点没错。你也是你,晋王殿下,仁执吾弟,你也果然是你。现在该是老哥听候你的旨令了。”

“没错没……没错,你是……是你,我也……也是我!”安庆绪几乎要跳下船来,却给严庄挡住,但他还是抑制不住兴奋,说:

“哎呀……呀,绰……绰兄识时务又好记性啊,没叫小弟庆……庆绪,那是李……隆基强加……加给我……我的名字,而我的本名正是……是仁执,那是我父……父皇赐给我……我的好名儿!对了对了,但凡是我的部下,宰相大……大人就随意了。但凡是我的部……部下,自今日起,不准再叫我安庆……绪,只许叫我……我为……为安仁……仁执,不然……”

但他前后左右的人都笑了,包括严庄。他倒愣了:“为……为何笑……笑啊?”

严庄凑着他的耳朵,告知他缘故,他吃惊不小,颇有些痛恨自己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心里一慌,嘴上说出老实话来了:“对……对呢,如……如今我是……是晋王了,没……没人敢叫……叫我安仁执了嘛!”

众人听见了却不敢再笑他了,使劲憋着笑,免得喷薄而出,招来杀身之祸。

黄幡绰真是百伶百俐,赶在他重新费劲问话前,主动说:“对了,恰才晋王殿下是问我为何到了宦布大哥手里,对不对?”

“对……对对!”

“简单啊,”黄幡绰说,“猪儿大将军正好请我到洛阳面圣,而我在路上,又正好遭遇将杨国忠之子杨去尘押解给大皇帝的宦大哥,既然是自家人,目的地且又都是同一个洛阳,那为何不结伴同行,互相之间也好有个呼应和救援?”

见安庆绪还要说毫无条理的话语,严庄抢先说:“这个固然好,可为何只见所谓的宦布,只见他的死士和猪儿大将军的副将和甲士,不见猪儿大将军本人?莫非他给宦布算计了,在下的意思是,他给绑缚了杀掉了卖掉了?”

“都不是,”黄幡绰说,“都不是,猪儿大将军在这车子里睡觉呢,昨晚喝多了,困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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