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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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宁王不吭声,在一边倾听,而谢大人则叫秦基业摆出所以然来。秦基业说:“去蜀中的道路与去灵武的途径大致相当,然灵武是今上驻跸地,蜀中是上皇暂居处,相对来说,蜀中更为安全,对各位少年及其妻子来说。”

宝卷顿时看着丹歌-真如,嚷道:“我没妻室,去蜀中光杆一个,去灵武一个光杆。”

众人懒得理会他的牢骚和忌妒,听谢大人如何答复秦基业。谢大人因建宁王尊为王子殿下身任方面重任,问询说:“殿下以为如何?”

“毋庸讳言,西去蜀中更为安全,”建宁王说,“秦师傅这个改动恰如其分,再说杨国忠之子夫妇和流水子母去的也是蜀中,一举两得。”

“知我者,殿下也!”

“那就听殿下的。”谢大人说,“只是老夫身边眷属一大堆,不仅本家的,还有封府的,要不殿下也给条出路?”

“妇孺老幼去灵武,路途太过遥远,”建宁王说,“去蜀中也如此,均不合适。”

想了想,对秦基业道:“对了师傅,你不是另有几个少年在熊耳山呆着?”

“殿下居然知道这个!”秦基业很吃惊。

翻雨和众少年也如此,但随即都明白了:王子殿下身边既有丹歌-真如,秦基业师徒的事儿自然无所不知。

“对啊,这是最好的活路。”秦基业说,“大人还记得鱼二吧?”

“当然,我儿宝卷的苍头,棺材铺买去的。”

“如今他与封大人府上的元宝在熊耳山,守着自家妻子金钗银钗,并猪肥羊瘦的浑家,前永王李璘的二位郡主。”

“这真正反了天了:黑昆仑如今竟娶妻大唐郡主了!”

说了,愤然看着建宁王,建宁王则欣慰说:“总比洛阳凝睇楼的天上女儿幸运,好歹有饱饭吃了有暖衣穿了,头上有瓦片了,身下有床榻了。”

“也好,退而求其次,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谢大人说,“此外,我与眷属就去熊耳山依附我儿宝卷的贴身苍头鱼二便是了,但愿那小厮并不因此看低老夫!”

“至于我和表弟,”宝卷说,“当然接着随师傅走。”

“也好,”谢大人感叹道,“一家人拆散点不易给人一锅端。”

“谢大人是我大唐的功臣,此去蜀中晚生自然要差拨五十名壮士随行护送。”建宁王说道。

“不能不能,殿下手下就五十壮士,老夫拿去了……”

“实不相瞒,”建宁王一笑便露出编贝似的皓齿,“晚生还有别的壮士在外围,人数不少。”

“如此老夫笑纳殿下的胜兵了。”

“对了,去蜀中的道路情形,晚生有话对秦师傅说道说道。”建宁王转而对秦基业说,将刚收起的《皇舆图》重新打开,指点道:“我大唐进蜀中的道路有些是隋代《皇舆图》所不曾记载的,比方说‘荔枝路’。”

“荔枝路”,这个字眼太新鲜了,吃过荔枝的宝卷、封驭和晋风听见了,仿佛嘴里还有那尤物的甜与糯,鼻中似乎还有那尤物的芬与芳,便过来凑着听急着问不,问为何有这么稀奇的蜀道。

没吃过荔枝的人更多,比如翻雨、秦娥和解愁等人,但也挨近过来,听王子殿下介绍荔枝路的来历。

“荔枝路是为了太上皇的贵妃娘娘专门开辟的转运荔枝之路。大唐的荔枝只三个地方有出产,一是闽南,但距长安太过遥远,果实运抵京城,早就腐败了;二是岭南,同样太过遥远;三是蜀中,距京城虽不近,但比闽南到京城,比岭南到京城,路途减半还不止,是唯一能供给贵妃娘娘新鲜荔枝的荔枝所在。”

说到这里,对这一最新的史迹有着明确是非观的建宁王凝眉蹙额说:“皇爷爷迁徙蜀中的道路便是荔枝路,马嵬坡属于该路终点,马嵬坡早早备好好冰块,以便飞驰而来的荔枝有个急速冷冻的地方,确保贵妃吃到的是水到恰好甜到好处鲜到好处的荔枝,既没有不熟,也没有过熟。”

“到了马嵬坡的荔枝即便细微之处有虫害,都在冰块里消解了。”敢斗说。

“可见王孙之父是吃过的荔枝的,王孙也是吃过的。”

“对了对了,贵妃娘娘恰好死于荔枝路终点马嵬驿,这也是巧了!”秦娥说。

边立功叹息说:“可见果报还是有的,有时还分毫不爽。”

“这个你们少年子之间说说无妨,”建宁王说,“但在他人跟前千万莫说,免得惹出天大的官司来。”

“说说因果报应怕甚,即便殿下是太上皇,我也这么说。”翻雨说。

建宁王凝视她,见她回避自家的目光,便看秦基业,秦基业也加以回避,于是王子殿下轻声问正在为他裹药的丹歌-真如:“小王说错了甚做错了甚,小尼你说?”

“没甚,只为了一点:太上皇崇信杨太真代价过大。”丹歌-真如正监控他胳膊上的箭伤,过一个时辰便为他换药,现在正好在点上。

“这个小王也赞成,但众人或许因我是上皇的亲孙儿嫡孙儿,不能公正看待这一荒唐事儿,故此对我都有些愤然不平。”

“这个倒不是,横竖殿下是好人,不像皇家宗室出来的。”

建宁王思忖有顷,大声对秦基业师徒道:“到得太上皇身边,杨去尘就全然安全了。不瞒各位,上皇记不大得从前的盛事了,连贵妃娘娘的容貌都想不起来了。

倒不是衰老的原委,是伤心的结果,前月上月听说杨国忠有个叫杨去尘的少子,便即刻下旨让人找到去尘,不惜代价送去蜀中,叫他看一眼像不像杨国忠,像的话,或许就能一股脑儿想起贵妃娘娘长啥样了,进而想起三个国夫人长啥样了,进而想起天宝初年的繁盛与热闹来了。”

“虽说如此,”秦基业说,“但路上万一安庆绪的人暗害去尘,如何是好?”

“不至于。”建宁王道,“安庆绪刚杀了安禄山,即便他拿李猪儿甚或王不换当替罪羊,天下人都知道罪魁祸首其实是他;加上最近以来,安史贼兵几次三番败于郭李二位大帅之手,内部又发生了子臣杀父皇的惨剧,所谓的大燕国急需与我大唐媾和,而去尘公子显然是安庆绪最理想的媾和礼物。”

“虽说如此,一旦到得成都剑南节度使衙署,太上皇身边的人未必不加害去尘:殿下还记得当年到马嵬驿,斩杀杨国忠绞杀贵妃娘娘的不是太上皇,而是他老人家身边的禁军官兵吧?”

“尽管如此,”秦基业道,“起码我与我浑家得赶赴蜀中,尽量保全下去尘王孙,这是当年我答应其父杨国忠的。”

“其余少年如何是?”

“交付殿下带去灵武如何?”

“没问题。”

话音刚落,宝卷嚷道:“俺没成家,也没人看得上俺,俺可不可以始终跟定师傅师娘?”

不等秦基业答复,谢大人赶紧过来搂抱他说:“可大郎还有阿爷,大郎随阿爷去熊耳山依附鱼二吧!”

“阿爷不独我一个娃儿,撤出的尚多,不像表弟家,除了他和几个母亲,别的都给安禄山诛杀了。”

谢大人眼巴巴看着秦基业,说:“秦师傅,说服我儿宝卷可好!”

宝卷着急了:“我跟定你了,你就一个人,为了去尘舍生忘死!”

“你师傅身边哪有一个人,分明很多人,”翻雨说,“我一个,绝地一个,超影一个,逾辉一个,腾雾一个!”

宝卷潸然泪下:“翻妈雨娘愈是这么说,愈显得师傅身边无人。”

猪瘦说:“可绝地大哥他们为了我等少年早就战死了,干了脆了:就当自家尚未有家室,跟定师傅得了。”

“猪哥去哪里,羊弟去哪里!”

秦基业摆手,让众人稍安勿躁,他自有处分擘画。众人终于安静下来,他说:“这个是显然的:我从乃父手中拿过钱财的公子王孙,刘金斗,谢宝卷,封驭,高晋风,这四个,绝无商量余地,须得随殿下去灵武。”

建宁王说:“没错:有志于建功立业的跟我走,比如机灵鬼敢斗。”

“没说的,师傅不要我,我随殿下走!”

“尚未说完。”秦基业说,“成家的,娶妻的,嫁人的,因不再是单独一个人,关系到他人祸福的,也须跟王子殿下走。”

“如此一来,”建宁王,“秦师傅身边真没剩几个人了。”

“我自家一个,我夫人翻雨一个,她一个抵五。”秦基业笑呵呵说。

“我谢宝卷无论如何随师傅走!”宝卷说。

丹歌-真如此前始终憋着,现在忽然抬头,送别似看着建宁王:“殿下的胳膊伤小尼交给秦娥妹妹了,她远比我细心,远比我大胆,必能照料好殿下的伤处的。”

“明白了,姑娘追随秦师傅。”

“在家依父,出嫁依夫,”丹歌-真如说,“小尼没出嫁,却出了家,出家人也有父母,秦师傅是我的师和我的父,我随他走荔枝道。”

“也好,那么。”建宁王说,“拜托姑娘进入荔枝道,为我大唐和我本人多多念经,超度那些可怜的死难者,包括战马。”

“好的,请殿下宽心。”丹歌-真如说。

“怎么,大唐在那里与企图进入蜀中的贼兵有过酣战?”秦基业吃惊问道。

“不曾有过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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