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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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等秦基业师徒来到成都,王不换早已把杨去尘、黄幡绰送入太上皇位于剑南节度使府衙里的小兴庆宫。

秦基业坚持说:“既然到了,既然还没有传来噩耗,就应该奋不顾身前去向老圣人预警,那样,此行的目的达成了,吃的种种苦头也值得了。”

众人并不动弹,假装疲累不堪的样子。见如此,秦基业没有坚持这是非做不可的,赶紧前去拯救太上皇,做不做,要看众多少年乐不乐意,答不答应。

翻雨说让敢斗分析情况,表态一番。敢斗略想了想,说:“不会传来噩耗的,暂时不会。为何,若是发生那么大的变故,老人家边上的大臣吃不了兜着走,自然设法隐瞒其事。”

“尤其容易瞒过去。”边立功补充道,“到底是废弃的老皇帝,也就是供着骗骗自家良心的,真给杀了,命完了,也无关乎国家大体;相反,老人家这下忽然不在了,给外力拿去了,那个恶劣的记忆便渐渐淡忘了,于大唐反而是好事。”

“所谓的恶劣记忆,羊弟你以为说是的何物?”

“安贼起兵天下大乱嘛。”

众人包括曹二毛官军认可敢斗夫妇的说法,认可边立功的补充,便按兵不动在武侯祠边上的客栈,吃着成都的小吃,眨着迷离的眼目,心想:“娘的蜀中确是天府之国,成都确是膏腴之地,瞧瞧,看看,不论是官是民,日子过得都惬意啊。”

“好好盘桓两日,正好用来抹去荔枝道上的惨景留下的心头不快。”

“可惜身边没带上俺那个郡主,要不然作一头睡上三五日,岂不快哉!”

却说去尘问太上皇,他脸上可有一点虢国夫人的痕迹,太上皇说杨家的人都有共同点,即长得标致,然不能凭借这个共同点,便断定去尘就是虢国夫人的儿子。

这是无可辩驳的条理,去尘无法否认,但不管怎么说,挨近太上皇便是挨近生母是谁的终点,他还得坚持不懈,便又问了一个问题,是悄然问太上皇的:“圣人见过虢国夫人的脚丫子和脚趾不?”

“这个嘛……贤侄问过分了。”太上皇衰老的脸哭非哭笑非笑,异常猥琐。

“陛下广有的四海里头不是有个温泉宫,不是有华清池?那时,尚未战乱,每年当得十月过后,圣人便带着我贵妃娘娘和三个国夫人娘娘前去……”

“脚丫子嘛……虢国夫人的?”

“是是,听说夫人容貌也挺美的,仅次于我贵妃娘娘,因此上圣人那时不可能不对其动心……”

“什么?!”太上皇光火了。

“我是说圣人那时不可能不多看……多看几眼虢国夫人的脚丫子。”

“脚丫子难道有啥特别稀奇的?”

去尘不顾其他人在场,剥离自己的脚出得鞋子,把大脚趾次脚趾之间的深窝窝亮给圣人看,圣人哪想到,给赶了上千里路的少年脚臭给熏着了,立刻咳嗽一下。

边上侍立的卫兵着急了,过来要干预,却给太上皇干预走了:“无妨,朕高兴,今日因着贤侄的到来,朕最近一年多才准确无误想起贵妃的容貌来了!”

去尘也高兴,更近距离给太上皇看那个特殊的窝窝。

“对对,这个贵妃脚上也有吧。”太上皇可高兴了,“其余国夫人脚上也都有,有看见的,有没看见的。”

“对对,理应吧,一家人家嘛。”去尘顺水推舟,以便彻底弄清生母为谁的悬疑。

“不仅这个窝窝,贵妃和三个姐妹都有同样的绝招:张开大脚趾和次脚趾,作出血盆大口的样子,狠狠咬人!”

“真有其事?!”去尘难以置信。

“真有其事,朕刚想起来!”太上皇说,“你会么,贤侄?!”

去尘便放肆,将两根脚趾头大大张开,又重重合拢,狠狠咬了一口太上皇的一根手指,太上皇大哭,装得很痛的样子。去尘以为他开玩笑,但结果发现那是真哭,大恸之后的真哭,便晕头晕脑想到一个从未想过却很有可能的新发现:

“对了对了:俺会不会就是太上皇之子,是他老人家发送给我阿爷代为寄养的?很可能:我那个阿爷与虢国夫人若有过交欢,这个圣人与虢国夫人也应有过交欢,这是众人皆知的,是众人传说的,现在就更没有必要隐晦其事了,所以这个圣人不惜下诏找到我,而今日我来了,他如此难过又那般高兴……”

圣人哭停了笑停了,悄然告知去尘:虢国夫人确与他父亲关系密切,但具体怎么回事,不知情;若有可能,可去陈仓找到虢国夫人的墓地,她是在那里给陈仓县令杀死埋掉的,就去那里哭一哭她,把她当作母亲看待,就相当省事了,此后不用再找生母了;还有:陈仓山高谷深,天气寒冷,埋下的虢国夫人或许还有肉身留存,看一眼她的脚窝窝也是好的。

去尘听得大哭,故意抱着太上皇,想看看他是否进一步对自己表达暗中慈父的柔情:“如今好了,我家的亲人都需要掘开坟茔来见面了!”

“是啊是啊,可惜可惜,”太上皇愈加痛哭,“今日贤侄来了,也算是替朕挖开心中的坟墓,一个个好人儿便都冒将出来了……”

“那么,我娘亲也可从地底下冒出来,恢复女儿之身了。”一个哀凄的声音在别处说道。

去尘当然知道这话是谁说的,顿然回顾,果然看见解愁过来了。

解愁一步步过来,笑着,笑得很古怪,仿佛原来该哭的,可哭不好,因为原本就不该哭,事情太好笑了,只能一笑置之,故而破涕为笑。

李隆基老眼昏花,看着走到近处的解愁,撇下去尘,主动迎上去,捧着解愁的脸面,看了又看:“闺女,你是谁,怎么也来了?”

“圣人,我是您外孙女,我娘亲是您的王子。”

“糊涂蛋,怎么可能?!”李隆基生气说,“你娘亲怎么可能又是朕的王子?!”

“圣人请看这个臂钏儿,”解愁从手腕上解下黄幡绰送给自家的臂钏,交到李隆基手上,“陛下看过这个就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了。”

李隆基看了又看臂钏:“这东西好生眼熟,可究竟咋回事,倒不记得了,好多年过去了吧。”

“这是当年皇外祖赠与我娘亲的,她是光王李琚。”

“朕膝下竟有公主王子都分辨不清的外孙?”李隆基极为生气,“叫李琚的不可能是你娘亲,只能是你父王。”

“光王若是我父王,”解愁直勾勾看着李隆基,她的外祖父,“圣人何苦送他臂钏?”

“是啊是啊,朕既然送她臂钏,可见她是你的公主娘亲,不可能是藩王。”

“这没什么不可解的,”王不换冷笑说,“太上皇儿子太多了,光王没几岁来见太上皇,太上皇见她走路走得急,姿容有矫健,看都没多看几眼,便以为是儿子;待到走近,发现其容光焕发,似日出东方,玉出昆冈,便欣然封她为光王。”

“有这等事?”李隆基喃喃说,“为何边上的臣子都不纠正朕的差池,说错了错了,这不是王子,而是公主,陛下封为光亮公主得了?”

“天子一言九鼎,”王不换说,“天子说一便是一,说二也是一;圣人说男便是男,说女也是男,旁人还能说啥,说了天子能采纳,说了天子能改正?!”

“可是这臂钏儿朕后来赠给光王就不可解了。”李隆基闹不明白,使劲把玩臂钏回忆往事。

“据说,圣人后来发现弄错了,但又无可更改,朝廷和天下都知道陛下有个封为光王的儿子了,”解愁说,“只好送她这只则天娘娘佩戴过的臂钏儿,算是婉转承认:是朕弄错光王的性别了。得了,罢了,索性赐予她女孩儿佩戴的玉饰件,但不得不将错就错,继续认她为儿子。”

“不对不对,”李隆基老泪纵横,“朕想起来了。朕要赐给她女儿身的,想找个合适的时机,比如哪□□会,当众再把她认回女娃儿来,那样,众的臣子便无人敢有异议了。”

“可惜,这个找到的好机会还没实施,”王不换说,“另一个机会取代了这个机会:太上皇仅仅因为武惠妃的一面之词便赐死光王和她的两位兄长!”

“安禄山,朕一会儿再与你说话,现在朕要问的是朕的外孙女!”李隆基狠狠盯着王不换黑乎乎的脸说。

“我是若是安禄山,就不会轻易给自家儿子刺杀了。”

“回头看看你的肉是否刀枪不入!”说罢这个,李隆极问解愁:“闺女,你既失去了娘亲,总还有阿爷吧?”

“天生地,地生人,人分男女,男女生男女。”解愁还来不及回答,王不换抢先说。

“安禄山,你是欺我没气力,横插一杠子么?!”李隆基勃然大怒,“换朕是临淄王那会儿,立刻拔刀砍了你!”

“太上皇,微臣王不换在想,若是此时此刻,黄幡绰大人在此,他该如何劝戒太上皇息愤止怒,以颐养天年为重呢?”

“黄幡绰?”李隆基一愣,然后四处寻找四处叫喊:“黄幡绰,好狗头,你究竟死哪里去了?”

屏风外,一直羁押管住黄幡绰不让其进入的韦见素只好放行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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