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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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基业师徒不紧不慢,通过横绝的鸟道从荔枝道来到金牛道。因到的是金牛道的末尾,便摆脱了大唐官军,大唐官军重点把守盘查的是剑门关。

师徒们终于顺利进入成都平原。

照理说,此行是为了救人,救大唐的太上皇,理应赶得急走得疾,但众人除了师傅秦基业脸上有惶恐不安之色,其余各人,都显得很淡定,不急不慢经过所经路途,该看的看,该吃的吃。

天府之国,沃野千里,有的是该看的该吃的。

便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吃,渐渐来到都江堰。边立功率先嚷道,不容秦基业多说话:“师傅,各位,这个所在太了不得了,不能不看,是古人的水利杰作。不能不吃,有出名的二郎煎呢,这小吃是从秦汉流传下来的,是用上好的卖麦面混合牛肉糜和各种蜀中出产的调料精细制作的。”

众人嚷着要吃二郎煎,秦基业只好允许他们排队。

店家为了顾客吃得香,也为了本店的招牌永久有效起见,坚持当场做挨个卖。自然,当场还有别的客人,所以秦基业师徒得排队。众人除了秦基业乐意排队,说即便等上一整天,把这叫做二郎煎的本地特产吃了了,就值当走这么多的路。

秦娥说:“终于,又一个二千里地走过来了,二郎煎不能不吃。”

正因为说话的是亲闺女秦娥,秦基业可以选择忍不住发作:“吃吃喝喝,慢慢吞吞,都忘了我等究竟是为何而来的!”

说得不是时候,二郎煎刚出锅,众少年苦等到现在,自然不肯舍弃,自然抓着吃,颇有些狼狈,因才出锅,既烫手又好吃嘛。秦基业终于对全伙人马光火了:“都别吃了,赶紧上路,尽快抵达锦官城,以救人为第一要务!”

“不是我们慢慢吞吞,是他们慢慢吞吞。”翻雨用她那双美目白了一眼丈夫,又用手戳了戳另一边,意思是,曹二毛率领的勇士更慢,眼下不正在对过一个二郎煎摊子前等待相同的美食出锅。

秦基业果然看见曹二毛官兵连要了两锅二郎煎,前一锅刚吃毕,现等着另一锅。他正待过去交涉,却给女婿阻拦:“泰山,现在即刻出发,约莫明日凌晨抵达锦官城,而到得太早,反而容易给人认出逮住。”

“为何如此?”

“太早或太晚,锦官城必定仍在宵禁之中,试想岳丈,我等众人到得太早或太晚,能不显得疲惫,能不显得异样,能不显得心怀不轨?”

众人都吃着二郎煎,听敢斗辨析,多有点头符合的,为此,秦基业正色警告敢斗:“别净胡说八道,为了拖延时辰!”

“阿爷,女婿并非信口开河。”

“你咋知道锦官城夜夜宵禁?”

“换了平日,那里也就多了一个太上皇,不是大唐真正的帝王,没啥特别重要的,无须夜夜宵禁。但如今不同了,王不换身为大燕国的正使,刚抵达或正抵达,到了,定然对大唐官员喧嚷所谓的大燕国有人极不赞成这次求和,定然已派人潜入成都,伺机刺杀他本人和杨去尘、黄幡绰,乃至太上皇,以重启大规模的对唐战事。”

“一定是这样的,阿爷。万万不可赶急了反而赶晚了,所谓欲速不达。”秦娥说时,没有咬吃二郎煎,“所以要恰到好处抵达锦官城,不能太早也不能过晚。”

余人都点头。

“那你如何掂量准太早与过晚之间的恰好时辰?”当阿爷的怒斥闺女,“我看你这是配合你夫婿,有意拖延时辰,见死不救!”

于是女婿为夫人说话:“师父,好了,别作恼,天下人颠沛流离,我等颠沛流离,还都是‘开天’的罪错。由他去,是死是活,看天意了。那个天意就是,若是我等这么不急不慢去到成都,他老人家还活着,我等便报官,说出王不换要做的勾当;若是老人家已经那个了,倒也好,正好到泉台与贵妃娘娘重新卿卿我我恩恩爱爱。”

“他是君父,天下人的君父!”秦基业勃然大怒说。

“他是丈夫,”边立功垂头说,“杨贵妃的丈夫罢了。”

“该死,真该死!”秦基业愈加恼怒。

“没错,该死,真该死!”说这个的是晋风,“却不是我们,而是他。”

“是他,为了一己私欲,把天下践踏成这幅模样,”宝卷说,“荔枝路上的惨景我等众人都见过了,见过了何必急匆匆赶路。若他不是太上皇,而是建宁王,我等早就快马加鞭赶到成都了!”

“还有,”羊肥说,“方才我听见敢斗兄秦娥姐的意思是,不能太早太晚抵达成都,但可以在太早太晚之间找个时辰点,抵达城郭外,若是拿准宵禁还没开始,或刚刚结束,便赶紧进去。”

“羊弟所言甚是,”猪瘦说,“可我也有补充:师傅这么基于救人,可以央求二毛副将和他的兵丁去,他们是专司杀人救人的,好比我和羊弟,是专司开剥烹煮禽畜的。”

众少年的纷纷插话,说得秦基业哑口无言,说得众人交口称赞,但也说得丹歌-真如心头一惊,——说得她无比担忧建宁王的,是宝卷那句话:若王不换郑国渠潜入锦官城,要杀的不是李隆基,而是他的孙子建宁王,则众人早就不惜代价赶过去救下他来了。

秦娥发现异姓姐姐的这个异常,贴耳说道:“姐姐莫担心,建宁王吉人天相,谁都伤害不了他。”

“可太上皇做皇帝那会儿,不是害过他三个儿子,其中之一还是太子呢!”丹歌-真如惴惴不安说。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秦娥说,“今上没那么糊涂,对不?”

丹歌-真如这才略感宽心,点了点头。

秦基业无可奈何,只好宽慰自家说:看来太上皇以他的骄奢淫逸开罪了众多臣民,就是说,反了众怒,所以现在,面对自家手下的闺女女婿男女徒儿不乐意即刻赶赴成都,他也不能反了众怒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说:“对了,交涉曹二毛他们去,那些人肯赶急路的话,太上皇还有的救。”

官军知道秦基业过来,是为了劝说众人立刻放下吃的,赶去成都搭救那个老不死的,便纷纷转身,催促忙得不可开交又浑身是汗的店东尽快做出新一锅的二郎煎来。

“就好,各位老总耐心则个!”

曹二毛见秦基业脸上又尴尬之色,便主动过来说:“好味道,大约是另一种做法的胡饼吧。”

“许是吧。”

“对了,师傅找我有事?”

“曹将军以为我等众人何时……”

正好那一锅的二郎煎可以出锅了,曹二毛给他的部下拉拽过去,无奈回头说:“要不一会儿接着说?”

秦基业苦笑,摇摇头,回到两个摊子之间的水渠边,蹲下身子伸出手,用彻骨寒冷的渠水抹脸,以便尽快冷静下来,看看是否能接受手下少年和大唐官军的拖延时辰见死不救。

众少年没忘却师傅没吃过二郎煎,又加了一份,待到出锅,由猪羊拿过来给他吃。

“好嘛,第三锅与前两锅隔得更长了。”秦基业冷笑道。

“不奇怪,”猪瘦说,“煎饼一类的吃食一连几锅下来,要一定程度地冷锅。”

羊肥心有余悸说:“不然这锅炸裂了!”

“信不信由师傅。”

“能不信嘛。”秦基业吃了起来,“居然有肉馅,羊肉的!

这顿饭直吃到午后,结账时,猪瘦暗地里多塞给店家几个钱,感谢他暗中配合,拖延了起码一个时辰。

酒足饭饱,到的又是风光绮丽的所在,当然要逛逛看看,便当场出发了,——幸好秦基业想通了:民心就是民心,民意就是民意,一点勉强不得,不然起内讧了,自救不得,如何救得他人如大唐的废帝太上皇?

“好了,”秦基业骤然说出众少年没想到的话语来,“不光看古代水利工程,还得拜二郎神的大庙。”

众人在最初的沉默过去之后,发出呐喊声来,以至于对过的曹二毛官军回过投来探问:“达成了啥好事?”

“说来一并乐乐可好?”

“对啊,你等决定单独前往成都了,不要我等护佑了?”

“这可不成,”曹二毛赶紧过来劝阻秦基业师徒,“殿下把你等众人尤其是丹姑娘交与我了,你等众人万万不可单独行动,否则末将只能动粗了!”

秦基业和众少年下意识看丹歌-真如,听见她说:“曹将军不必紧张,我等慢慢跟在各位官军后头就是了。”

“那好!”曹二毛大喜。

这么一来一去一进一出,便在都江堰消磨到了天晚,天晚自然不宜赶路,两股人马索性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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