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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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四合,雨珠淅沥,方才还熙熙攘攘的街巷,此刻人丁寥落,踏步流星。岚音自疏雨斜窗的湿润中抬起雾濛濛的眉眼,沾染了雨珠的鬓发服帖在颊边,凌乱而頽美。

她不依不饶的等到了现在,等来了倾盆不复的绰约楼阁,等来了身死魂消的孤寂悲怆。她在想,这人世的薄情寡义是不是就是这般滋味,凭栏独坐,黯然神伤,从日初等到日暮,再从日暮泣泪到天明,她恍惚想起那些在勾栏中,苍凉迟暮的美人们,那衣不蔽体的皙白中满是顾影自怜的哀婉,腮边凝下的垂泪,包含了多少相思成疾的无奈。

岚音的胸襟已经被雨水浸湿了一片,饱满的曲线丝毫没有柔媚了这个凄怨的少女,反而将她的飘摇无助展现的淋漓尽致。

孤光点萤,帘雨潺潺,烟雨朦胧的步道上,浮光跃金,水浸赛雪。

一人白衣胜月,纸伞落梅,玉带裹腰,广袖翩翩,那端在腹间的小臂,箭袖凌厉,皓腕凝辉,虚握成拳的手指,远远瞧上去修长细腻。

岚音从委顿的恍惚中骤然清醒,一双饮泣的雾霭秋眸,顿时春光乍现,悸如瀚海,她有些失控的奔到门前,豁然拉开那紧闭的门板,像个等待丈夫归家的新妇般。殷切而无措。

她先是捋了捋胸前湿透的衣摆,在抚了抚鬓边韶华不复的海棠,一双卓卓素手扭捏而慌乱的不知该落向何处。双手交叠环与腹部,会不会显得造作那垂在背后束起来,会不会不伦不类要不还是规规矩矩的垂在两侧得了,可岚音雀跃的太过紧张,反而像个失了牵线的木偶,呆滞而僵硬。

就在岚音目光灼灼,身体乱摆的时候,那白衣的公子已经缓缓行过了这间气息诡异的酒馆,复行不过几步,倏尔又在女子诧异且惶怒的视线里,自若而优雅的回过头来,清凌凌的凝视着门口怒不可遏的少女。

这一回首,霎时天光暗淡,暮气沁凉,近前的丹楹刻桷,四时的琼林玉树,皆不及眼前这男子的冷艳芳华。他跟江予辰实在太过相像,无论是举止步态,还是穿衣錧发,就连那眼角眉梢的淡淡忧愁与丝丝妩媚,都潋滟的入骨三分。他身上的谪仙之气比之江予辰来还要浓烈许多,孑立在油纸伞下的身形清癯修长,衽襟高叠的延颈秀美挺拔,他面如霜玉,眸若琉璃,一双匀长剑眉凌厉,英气有余,柔美不足,整个人姿容清隽,神情威仪有度,不似江予辰那恰到好处的阴柔俊美,砭骨冷漠。

岚音是既惊艳又失望,她盼来盼去,只等来一个八分相似的替代品,她很想发怒又欠缺一口喷薄的勇气,她似乎一瞬间被剥离了恣睢的猖狂,乖顺的像只被抛弃的小野猫,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那男人伫立在雨中许久,凝视着岚音的眸中溢彩流萤,他面上的清隽冷淡逐渐消解,缓缓浮上一层润泽的柔美来。别说,他这一绵软了神情,更加像那被师傅欺负狠了的江予辰,岚音顿时色由心起,绞着胸前垂下的帛带,含情脉脉的说道“公子,天色将晚,雨水湍急,不如进来喝杯水酒暖暖身子吧”

男子倏尔垂眸凝眉,似是腹诽这妖娆的少女是否居心不良,不过这暴雨却是肆虐凶猛,寻个地方落落脚亦是好的。

“那多谢姑娘了”

男人展唇浅笑,移步而来,岚音似乎被那魅惑人心的舒然所桎梏,她想要保持理智去挣扎,却如那落入蛛网的飞蛾般无力,只能等待着被猎手鲸吞蚕食。

湛屿百无聊赖的抬手,接着檐下潺潺的流水,他的掌心已经汇聚了一汪浅浅的水洼,凌厉的掌纹浸润在水底,潋滟着灯火杳杳的璀璨。

江予辰依靠在潮湿且寒凉的墙壁上,手中提着一盏莲花纸灯,那是湛屿在市集上非要买的,当时他觉得一个大男人提着这样一盏粉莹莹的花灯,太过别扭怪异,不打算去接,可湛屿非说这花灯跟自己相配,不管自己怎样的怒视着他,他都笑的一脸狡黠而灿烂。他就这样提着花灯逛街,在一堆不怀好意的目光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湛屿将手中的雨水覆落,湿漉漉的指尖白皙通透,“今年的端午怎么这么爱下雨啊我还打算带你好好玩玩呢”

江予辰转着花灯的提线,说道“还好这场大雨救了我,不然提着这丑死了的花灯,陪你再逛上一天,还不被人笑死。”

“你既然嫌弃它丑”湛屿假装不悦道“我的眼光你竟然嫌弃”

“本来就丑,还不让人说了”

“是,是,是,它丑行了吧”湛屿一把扯过那旋转的莲灯,作势欲扔向雨中,“那我扔了它好了吧”

江予辰闻言,一把攥住那纠缠在一起的提线,冷呵道“还给我”

“你不是说不要嘛”

“我只是嫌弃他丑,又没说要扔你勤快个什么劲”江予辰将那莲灯护在怀中,仿佛护住了割舍不下的赤子诚心。

湛屿不禁笑道“你说你,就是嘴硬心软,表面嫌弃,心里却喜欢的不得了,偏偏还死要面子不承认。”

江予辰凤眸乜斜,单手托起那莲灯,冷冰冰道“那是不是该如你所愿,扔了便好”说罢,霜袖浮飞,那粉白的一朵便飞进了雨中。

湛屿飞身跃起,足踏回栏,只见长臂一伸,便将那嫩瓣染露的莲灯抱在怀里,立在雨中,哀嚎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禁逗,怎么脾气说来就来,是不是打算着跟我共度余生,连基本的涵养都懒得伪装了”

江予辰抱臂嗤笑,“怎么这就开始嫌弃了余生还很长,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湛屿一抹脸上的雨水,嚣叫道“我反悔个屁我告诉你,这辈子你都别想甩开我,我赖在你身边赖定了”

“恬不知耻”说完,江予辰便撑开莲生结界自顾自的走入了雨中。

湛屿见状,尾在其后,跟了一段路程,委屈巴巴道“予辰你放我进去呗”

“多淋淋雨,有助于清清脑子。”

“你真忍心看着我淋雨啊我的结界主杀戮,不像莲生是护的力量,我手里又没把伞,你就行行好呗”

“不管。”

“我错了”湛屿立马作小媳妇状,说道“我以后再也不言语轻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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